静。
偌大堂中静谧无声,斟酒的宫人也停顿下来,一时间连微重的呼吸都可以听见。
裴鹤擎眯眯眼,“卫卿,是何意思?”
语气比方才平静,然不怒自威,叫诸臣胆战心惊。
那卫氏官员身边的臣子也大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话来。他们虽然仰受魏皇恩沐,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即使卫大人他对新皇逼宫篡位再不齿,也绝不能宣之于口啊!
便瞧见卫大人端着酒杯,连斟两盏,仰头尽数喝下去。
“陛下,卫大人一时醉酒,所言都是酒后胡言,切不可当真啊。”陈大人忙跪下道。
“酒后、胡言?”裴鹤擎冷笑,“朕看是酒后吐真吧。”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丞相你说,魏帝先前用假造文书污蔑你,陛下他可有污蔑?你举兵五十万之巨兵临城下,逼宫篡位,而今坐到龙椅之上,陛下他可曾是污蔑?!”卫大人越说越慷慨激昂,酒杯砸在桌上发出刺耳的顿响声。
陈大人的心都凉了。
陛下不知杀了魏室的多少臣子。当初他也以为自己要被抄家灭门,不成想躲过一劫,既躲过一劫,他哪敢再念着魏室的好,安安分分在其位谋其职便罢了……他不想牵连家人,人总是要活下去啊。
可这卫大人,怎么就非要触陛下的霉头,拦都拦不住啊。
裴鹤擎浓眉微敛,坐上了龙椅。
“陈爱卿,你同卫禧关系最近,有……三十多年的交情吧,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陈大人知道裴鹤擎此言一出,卫禧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他方直起来的身板忙匐下去,只差把脸都埋进地板里了。
“微臣不敢!微臣绝无犯上之心!”他慌忙表态,额上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那么,你要为卫禧求情么?”
“卫大人以下犯上,微臣不敢。”
“拖出去。”裴鹤擎轻描淡写的摆手。
听着甲位的脚步声,陈大人趴着,眼珠子滴溜的转,身子却压根不敢动弹。
却听得卫禧发出了惊叫声,挣扎了一阵,他又开始骂裴鹤擎,什么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罪孽深重……
被拖出殿门的那一刻,裴鹤擎道,“卫家府邸查抄,其年满十七者,斩首示众。奴仆家丁九族亲近者,皆流放北境,即刻去办。”
同为非氏洗冤相比,裴鹤擎面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怒意,可这样的轻描淡写,却更叫朝臣心如擂鼓,捏一把冷汗。
谈笑之间取人性命,他可比魏皇要狠得多。
裴鹤擎留了几个魏室老臣,毕竟年岁太大,同僚一场,也不曾得罪他。
若是他们顺服,归顺新朝,他至少会留其性命。若是不归顺,他自有心狠之处。
卫禧的二心他看在眼里,他不会留,除掉他也就这两天了,不成想今日一下子撞上来。
也好。
卫禧的怒骂声渐远,直至完全听不见,殿中又静谧下来,裴鹤擎抬眼一扫座下,皆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