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为什么他那么怕她靠近祝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谁?”白非墨指着床上的祝虞,“你知道她是谁吗?”在他眼里,白非墨不是白非墨,而是白素素,那么现在躺在床上的人,他又是把她当做了谁?为什么这么怕?
“素素……”皇帝好像一瞬间被问懵了。然而白非墨一眼看穿那不是疑惑的样子,而是非常为难的样子。
“对不起……素素……是我的错……对不起……”皇帝忽然跪下来,挪动着膝盖向白非墨走去,抱住了白非墨的腿,痛哭流涕,“如果不是我,我们的孩子就不会……”
太混乱了,太混乱了。
她一直以为,皇帝抓祝虞是因为祝虞有孕在身,而这一点戳痛了皇帝的心。在他现在几乎没有用的脑子里,只留下了和素素失去孩子的悲痛回忆。
她好几次问到孩子是怎么没的,他支支吾吾不肯说,要么大发雷霆,要么想得头痛欲裂,直到再次醒来。他只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素素也不在了。
白非墨不敢想象,这样的他究竟会对祝虞做什么。
可是她刚才忽然有一种预感,皇帝并不是不知道。他知道素素怎么失去孩子的,然而他企图还想瞒着她。
为什么呢?白非墨连带着这件事都不太清楚了起来,皇帝到底知不知道她不是白素素?如果知道,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演这一出戏?如果不知道,难道当年失去孩子这件事,也像现在这样,也是由不知道到知道的过程吗?
“都是这个贱/人!”皇帝忽然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就要朝着祝虞冲过去,白非墨及时拉住了他,“你发什么疯!”
“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离开我……”皇帝看着白非墨,眼神暗淡,“是不是?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生我的气……还一个人跑回云南……你不知道我有多恨……”
“可是我不能呀……我明知道是她害得你,我明知道是她下的毒,我却无能为力……太子步步紧逼,父皇也不喜欢我……光是云南一族,根本就不够的……若不是她,我根本就站不起来,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也不能休了她,我甚至……我甚至连呵斥她都不敢……”
皇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可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不会再回来……我们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下毒?千真万确吗?”白非墨在他喃喃的声音中抓住了一句清晰的,“是她下的毒,害得素素小产了吗……”
“素素……”皇帝抬起头,眼睛红得跟什么一样,“相信我,再给我点时日,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好不好?答应我,别离开我,我一定会处置她的……”
“再给你点时日?”白非墨居高临下,冷笑着看着他,“她就是因为这一句话,才离开你的吧?等了又等,纵然她不在乎名分,然而你除了允诺空话,你还有给她实质性的保证吗?没有吧?所以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吗?失望攒得越多,就变成了绝望,最后离开你不是必然的事情吗?”
皇帝张了张嘴,看着白非墨,说不出话来。
“再给你些时日?”她再次冷笑,“十八年过去了,你真的为她报仇了吗?没有。失去那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你什么承诺都兑现不了……”
失去孩子的那一天,她一定哭到泪都流干了。不仅仅是因为失去的孩子,还有她明白的那些不能实现的未来。
“不管你是真的疯了也好,痴了也罢,你给我听清楚了:白素素早就死了,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得彻彻底底,永远都没有生还的机会。她的棺椁葬在我们云南白家的坟冢里,墓碑是我爷爷亲手刻的,尸体是我父亲亲手入殓的,她这一辈子,生不是你的人,死去也与你无关,甚至在阴曹地府,她都不想再见到你!”说完这段话,白非墨只感觉自己将这些天来产生旳抑郁全都发泄了出来,心中无比畅快。
“素素……死了……”皇帝跌坐在地,看着白非墨怒气冲冲的脸,喃喃自语道,“她说会等我,可是她死了……”
白非墨毫不留情,嘲讽一句,“因为你让她等的太久了,她宁愿死,也不想等。”
这话说得刻薄。
至少白非墨其实很清楚,她娘是因为难产而死的。但是这句话显然对皇帝打击很大,他好半晌也没缓过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念叨,“她宁愿死,也不愿等……不愿等……她……”
他站起来,踉踉跄跄,白非墨只听扑通一声,他已经倒地不起,到现在再也没醒来。
“还在想事情?”
白非墨连忙收回视线,转身看到昭阳站在他身后,祝之秦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已经走远了。
白非墨不想理他,因为她很怕从别人的嘴里听到那些事情。别人或许未必知道,胆识昭阳一定可以。她很清楚,昭阳是个猜都能把一切猜出来的人。她想到昭阳叫她去宫里,未必不是没有这个原因。
那笃定的语气,知道她一定会搞定皇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明示。
“不管你听到了什么,其实都不要信。”白非墨转头,从这个角度看见昭阳羽扇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一点影子,睫毛微颤,显出难得的楚楚可怜的温柔的神色。倒是比起来平常看起来无害多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十分没有信服力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就稍微多一点安心的感觉。
见鬼。然而白非墨发觉自己接了话,“嗯,我知道。”
“尤其是皇帝的话。你千万不要以为什么金口玉言,一诺千金……”她的声音凌冽却不刺耳,“毕竟,皇帝在成为皇帝之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也会算计,也会食言。”
听到她的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神暗淡下去,“人算计人是肯定存在的,这天底下的许多人不是被人算计着,就是算计着别人。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然而人自以为多么聪明,机关算尽,到头来总会发现,自己真正在乎的东西是算计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