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她,但身为可汗,他却不得不娶亲,而后有了怒战。
突利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当然也不喜欢自己儿子,也许在他心中,唯一有资格为他诞下子嗣的女人,只有她吧。
怒战对忽视自己母亲的突利非常不满,反倒是与我这个义父非常贴近。他不与突利住在一起,却是随我来到这苦寒的偏僻之地。
“义父,外面有个好美的女人!”怒战跑到我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摇头失笑。
好美的女人?这世间再美的女人恐怕都比不上她吧?
“快来,不然她就要消失了!”怒战又拖又拽,飞快将我拉到穹庐外。
一道深蓝色的湖水呈现在眼前,如梦如幻,好似湖泊就在不远处,那是一片美丽的世外桃源。
乌发如云,白衣飞舞,虚步凌波,一缕飘带顽皮绕过她的纤腰,而后从她白如凝脂的皓腕轻轻飘坠。那奔腾不止的马群,那随她纷飞的花瓣,她盈盈转身,如一只旋转的白鸟,放飞了绝美的羽翼,翱翔于人间美景中,于惊鸿一瞥得来的熟悉容颜。
是她!
她,没有死?!
这是海市蜃楼?!
她揽过放在一旁的酒坛,略一用力,酒坛上的泥封便脱落了下来。她仰头,酒液便流入她的口中。她的面上沁着妩媚入骨的娇艳,诱惑着好酒的人深深一叹。
一旁的白马似感染了她的欢喜,亲热依偎上她,伸着舌头舔着她的脸。
她抱着马脖子咯咯地笑了起来,笑靥如花,吐露芳华,灼灼其华。
心醉神迷间,眼前的一切倏地消失不见。
“义父,那,那是谁?”怒战更是惊骇地半天合不上嘴,“那是山上的神女么?”
我闭口不答,由方才看到的景色可以判断,她所在的地方离此处并不远。
我很快便找到她,得知她一人在此过着牧马驰骋的日子。那匹白马,曾被草原儿女誉为无人能驾驭的追风神兽,而今居然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坐骑。
我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在她身后拉开一张大网,费尽心力,终于抓住了这只世上最美丽的白鸟。
她再也无力挣扎,只能静静地憩息在我怀里,被折断的羽翼已不能飞翔,却美丽依然。
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女子,我却发现自己得到的仅仅是一具没有魂灵的身子。
透过那双空茫的美眸,我见到的是一个漂泊的魂灵,一颗我无限渴望却又始终抓不到的心。
痛苦、挫败、愤怒、无奈…无数情感像毒蛇般日夜不停地啃噬着我。
我用盘龙丝绑住她的手脚,这是冰山雪蛛所吐的丝,无论是何利刃都难以斩断。被绑住的人若枉想挣扎,恐怕四肢都会被那韧丝斩断。
我差侍女为她换上突厥的红色纱裙,明日便要娶她为妻。
晚时,我掀帘入帐,杀气溢射,剑气袭人。
可惜我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寒光乍亮便自倏然消隐,一柄长剑轻松顺滑地刺入我的胸膛。
温热的液体似流不完地从我的胸口淌下,此刻我已如风中残烛般虚弱欲倾。
明一身鲜红纱衣,轻叠数重,如浴火重生的斑斓彩凤,极致妩媚,美得惊为天人、窒人呼吸。
“你是如何争脱那盘龙丝的?”我轻喘低问。
“我耳上的赤幽石是天上落下的陨石,这是比金刚石还要坚硬的,便是盘龙丝也抵不过它。”她微一抬起手,玉藕般的手臂上丝丝血痕,显然就算用赤幽石割开了盘龙丝也仍是伤到了她。
“你真狠,冒着双臂被斩断的危险,也要割断盘龙丝……”我惨然一笑,“你便如此厌恶我么?”
“我从不坐以待毙。”她卷俏的眼睫颤了下,眼眸中流漾如清似媚的神采。
“是,以牙还牙才是你的作风。”我释然地轻叹,胸口一阵巨痛,昏眩感一波波涌上。
“大人!”一名侍卫掀帘进来,高声惊叫,“来人啊,快来人!”
她没有丝毫犹豫,猛然拔出剑,震撼的剧痛令我不由自主地往后一倾,触目的鲜红立时由胸口迸流而下。
她曲起手指,仰天吹了声长哨,那匹白马立刻争脱了束缚,朝她飞奔而来。
她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大人!”一旁的侍卫接住我下滑瘫软的身子。
我逐渐陷入了恍惚的昏迷,却固执地不愿闭上眼睛,紧盯着那即将要消失的火红身影。
如今我才知道为何她的马儿会叫追风,能一直长伴她左右。因为她就像风一般令人难以捉摸、无法抓住。若有人不小心深陷进她眼眸中,就只能永远是追随着风的人。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养伤,一动不动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大,大人,有消息来报!”侍卫站在帐外,支吾地说道,“那,那个姑娘,似乎是死了……”
“看到尸首了么?”我依然躺着没有动弹。
“没,去搜寻的人都没见到……但是,那姑娘什么都没准备,一个人穿越草原、沙漠,恐怕是凶多吉少,甚至连尸首都可能找不到……”侍卫继续惊恐地回道,“那,那我们会尽力……把尸首找回来的……”
我倏地坐起身来,胸口的伤经这忽然的拉扯,又裂开了,鲜血丝丝渗出:“我要尸首做什么!给我找到她!”
“但,倘若她死……死了还怎么找?”侍卫呆呆地问道。
我大笑起来:“她命硬得过我,绝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给我找到她!”
到最终我也没找到她,她就如水滴般从草原上蒸发了,仿佛世上从来就没有她这么一个人。
繁华似水,变幻无常。
怒战与突利的关系越来越恶化,最后他索性跑出去当盗匪,也不愿再回来。
但有天他回来了,带给我难以置信的消息。
明,仍活着。
“但是她嫁给了武士彟,还生了个女儿。”怒战吞吐着说道。
“女儿?多大了?”我心念一动。
“我二十日前见她的时候,她刚满十三。”
“刚满十三?”我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
我立刻动身前去中原。
怒战曾说明是神女,如今看来,确是如此。
人世间的烟火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那令百花无色的绝世容颜,比起当初,未曾减去半分。
我跪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求她随我回去。
此刻,我连尊严都不惜付出,只求能爱她,只求能让她留在我的身边。
她不惜以命相搏,也不愿随我回去。
至此,我已恍然大悟,在我以强硬的手段占有她时,就完全地……失去了。
想要再次挽回,没有机会、没有资格。
想要时光倒回,没有可能、没有办法。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