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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战似乎觉察到我的不安,他的手搭在我的手上,安抚似地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可我此时哪有心情去理会他,仍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屋内的情形。
“媚娘是我的女儿。”母亲眼瞳闪过骇人精光。
“是么?”库摩走到桌前,轻抚插在瓶中的一枝白梅,“记得那年我在草原上带走你时,你无论如何也不愿看我,连正眼都不肯瞧我一下,更不愿接近我。你拚命地抗拒、挣扎,最后我抓住你,扯下你每一件衣裳,你如雪的肌肤,弱柳似的细腰……”
寂静中忽然“啪”的一声,不是很响,但是令听到的人觉得心里莫名地抽搐了,一种令人生痛的听觉。
库摩左颊上随即浮起鲜红的指印,母亲虽然身子虚弱,出手却是很重。
“住口!”母亲一改以往的沉敛,“你以为你说这些能代表什么?!”
“能代表什么?!”库摩猛地一挥手,将花瓶狠狠地扫落于地,瞳中的怒焰高燃,“你是我的女人!你注定是属于我的了,无论是谁阻止,我都不会放手!哪怕你避我如蛇蝎,今日我也一定要带走你!”他失控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不要过来。”母亲已恢复冷静,她抽出长剑架到自己的颈子上.阻止了库摩进一步的靠近,“否则,你得到的只能是一具尸体。”
库摩在昏黄的光线中,双瞳更显阴森骇人:“明,你不会,你绝不会自己寻死……”
“是么?”母亲淡然一笑,扬起手中的剑划过纤细的颈子,锋利的剑所到之处鲜血丝丝渗出,“在十几年前我就该死了,若不是为了媚娘,我何必生不如死地苟活于人世……”
“不,不要!明!”库摩惊恐大叫,却再也不敢上前。
母亲不惜以命相搏的的举动令我心急如焚,刚想跳下树去,怒战却死死地搂着我,掩住我的嘴,让我不能动弹半分。
“唔……”我拼尽全力挣扎着,却依然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库摩长声一叹,神情痛苦,显然是心疼母亲划破脖颈,深怕她伤了,他蓦然闭上眼,而后猛地睁开:“明,你若敢死在我面前,我立刻就杀了武媚娘!”
“你,你居然拿这个威胁我?”母亲一脸难以置信,“她也是你的……”
“终于要承认了么?!”库摩轻扯嘴角,那笑容却令人毛骨悚然,“若得不到你,我要女儿有什么用?!”
“呵呵……”母亲一愣,缓缓收剑,又坐回椅上,而后她幽恻恻地扬起笑容,“你以为我真心想要这个女儿么?若不是她生得像我,我早就掐死她了!”
母亲!不、不,假的、骗人的,不可能的,母亲不会这样对我的!我掩着唇,心中的震撼,让我无法相信此刻所看到、听到的一切会是事实!
不,母亲是爱我的!我不懂!我真的不懂!谁告诉我?谁能告诉我!
“明,从以前开始,我就很喜欢我们之间的对峙,因为我从来没遇见过能与我旗鼓相当的女人。与你做对手是愉快的,但,若再斗下去,终究,我与你,将会是阱中困兽,都一无所有。”库摩深深叹息,他忽然单膝跪在母亲面前,“明,如今我不想再争了,我只想要你……”他迅疾地伸出手,轻轻握住母亲的赤足。
母亲的身躯一颤,挣了两下,却始终无法挣脱,她轻声叹息,似笑非笑,神情充满凝重的忧伤。
“明,随我回草原吧。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勉强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库摩仍跪在地上,他竟俯首低吻握在掌中的母亲的那一双赤足,“我这双腿,从未跪过任何人。即使在可汗和大唐的皇帝面前,我都没有屈过膝。如今,我已经向你俯首称臣,只求你能随我去草原……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母亲的神色更显冷硬,抬首扬睫,一双漆黑的眼眸中迷茫难解,只是唇角多了一丝悲凉,她的语调透着深深的哀愁:“为何你们都只会自以为是地逼迫我……”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刚发生的一切险些令我当场崩溃,世间的变化都是如此无常与滑稽么?!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武家的女儿,有爱护我的母亲与父亲。而今证明我居然是这个突厥人的孩子,而母亲……她恐怕还是恨我的!这也解释了为何母亲有时会以深冷之眸望着我,眼中总带着一抹积郁难解的光芒。
天啊!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我的幸福只是瞬间,如此短暂,而痛苦的覆盖却是如此冰凉透骨。
那如同深渊般寂静的夜空,让我突然有刻骨的寒冷和无助。也许,很多想法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无法挣脱怒战的双臂,索性伏在他怀中低咽哽声。
此刻只愿眼前的一切只是梦,只愿这十多年来,母亲对我的感情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