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原是极好看的,白腻,细滑,又修长。这些年不是拿着马鞭便是攥着刀剑,宽大了不少,也强硬了不少,摸上去有些扎手,也有些厚实。
初如雪摸着,数他手心里磨起来的茧子。
“你走的时候,大抵这个手心里,只有四个长指跟的地方长了茧子,如今却是每一个骨节上都多多少少有些磨损了。”
钟离啻笑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茧子而已。”
钟离啻的手,是极适合做一个乐师的,他喜欢吹笛,喜欢弹琴,而且指间灵活。
初如雪都知道。可是如今,他却不得已,拿着马鞭,提着三尺长剑,在战场上厮杀。
“吃饭吧。”
初如雪低下头,摸索着,胡乱地抓着筷子,淡淡道。
钟离啻摇摇头,微不可见地叹一声,悄悄地将自己碗中好看的丸子都夹到初如雪的碗里。
初如雪默默地吃着——她大抵是知道的吧,她耳力向来敏锐,钟离啻这么大的动静,她能不知道?
只是她不说破,钟离啻也便装傻,静静地把丸子“偷渡”给她。
这些事情,看着极平淡,也极简单,可于钟离啻和初如雪来说,却已是不可多得的美好了。
曾经的笑靥历历在目,现在就算是满目疮痍,那又何妨?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初如雪便觉得是极幸福的事情了。
她曾经想过的,去看剑阁,去看云海,去在藏戒山看日出……
也许今后,都看不到了。
只是她不觉得遗憾——因为当初,她被囚禁,他也被软禁,天各一方,便是连相见,也希望渺茫。
能得到现在这样的场景,初如雪觉得很好。
她其实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只要她期望的在身边,她便无所求了。
钟离啻和初如雪便就这么安静地吃完了午饭,钟离啻推着初如雪出门晒了一会太阳,便再次回到屋里,钟离啻继续看着那些文书。
南方急报,沐靳在金陵招兵买马,似乎是准备攻回渊都。
钟离啻知道,他若想称帝,和沐靳这一场对决,绝不可能避免。
钟离啻看一眼初如雪,她如今嗜睡,没事的时候,大都是要稍稍午睡一会的。钟离啻轻轻将那本折子放下,慢慢走出了屋里。
初如雪在钟离啻离开之后,便睁开了眼。
她眼睛漆黑,并不似睡熟刚醒的样子。
初如雪慢慢坐起来,摇摇头:“这些事情,他便是这样瞒着我的么?”
“我便是再怎样不懂医理,经历了这么多年,也大抵能尝出来些什么的。你以为做成了丸子,我便不能察觉了?”
初如雪轻轻趴在枕头上,暖暖一笑。
她大抵是能猜得出来钟离啻上午忙里抽闲出门去,是为了什么。
他怕当初的事情,她回忆起来太难过,便是连这些事情,都悄悄去做,去找旁人问。这样的心意,初如雪是极感动的。
这世间,除了钟离啻,怕是没有谁能这样顾忌她的感受,顾忌她隐藏在冷漠的面具下,微薄的自尊。
钟离啻的这些小心思,叫初如雪觉得温温地,凉凉地,很舒服。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