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重回北京

早拉着童菲去市里的大商场，把发票给柜台看，柜员看了告诉她，“这是非常正规的商场发票，有商场的盖章，莫氏商场的盖章是做不了假的。”

    周雨薇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这玉镯子真值三万八？”

    店员把玉镯子拿在手里查看，“这玉镯子如果在我们这里买，不只三万八，买这镯子的人一定在商场有熟人，至少是五折。”

    周雨薇赶紧把玉镯子抢过去，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盒子里。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感慨，“北京人果然有钱，出手这么大方。童晓还真是不孝啊，身边有这么有钱的朋友，上次你爸生病跟她要钱，她还说借不到钱。”

    童菲似乎没听进去，若有所思的说道，“妈，这玉镯子都是真的，这么说，送我的lv也是真的了？”

    “八成是真的，有钱人送假的，能拿得出手吗？”

    童菲唉声叹气，“可是就算是真的，我背出去，也没人会相信这是真的，我倒宁愿她买条金项链送给我。”

    周雨薇笑说，“我还希望她把玉镯子的钱折现给我呢。”

    “妈，玉能养人，你还是带着吧。”

    周雨薇不以为意的说道，“再能养人，我还是比同龄人显得老，从小照顾你们三个，没少遭罪。现在你弟弟也不懂事，整天就知道玩游戏，工作也没有，老婆也没影。说的再远些，就算他交到女朋友，我们也拿不出钱来给他结婚。现在彩礼钱可是很多的。”

    “妈，怕什么呀，不是还有童晓吗？”

    “说的也对，我得把童晓给哄好，这丫头在北京混了这么多年，估计认识不少有钱人。”

    童菲撇了撇嘴，闷闷的说道，“早知道我也去北京混几年了。”

    “谁让你读书时一点都不用功，现在后悔还有用吗？童晓命就很好，自小聪明，她那成绩，我们不想给她读都不行。”

    ——

    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童晓就出院了。

    她们回了家，周雨薇完全换了种态度，不停的拍钟欣文的马屁，好话不知道说了多少。

    钟欣文郁闷坏了，如果她是童晓，在这个家里，她可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周雨薇留她在家里过夜，钟欣文拒绝了，“不好意思，阿姨，我今天晚上必须回北京，我家老头子明天过生日。”

    “这样啊，童晓，你也跟欣文一块回北京吧，还要记得买份礼物送给欣文的父亲，可不能失了礼。”

    童晓低低的说道，“妈，我不去北京了，我已经把工作给辞了。”

    “什么！”周雨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考虑到钟欣文在这里，她没有立刻发作。

    平静了下心情，她好声好气的说道，“童晓，辞职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呢？在北京多好呀，你干嘛要辞职？”

    童晓想说什么，钟欣文抢在前面开口，“阿姨，其实这些年童晓在北京过得很辛苦，我们的工资不高，童晓一个人在北京，要吃要喝，要住房，这点工资要很节省才够。为了补贴家用，童晓在北京几乎没吃过好的，住得也是车库，离学校很远，她每天天没亮就要起来赶地铁，地铁得坐一个多小时，下了地铁还得步行很久才能到学校。这些也许你们都不知道，童晓懂事，怕你们担心，她都没告诉你们。她真的很可怜，一年到头都不买衣服，学校的同事总是在背后议论她。您是童晓的母亲，听了这些，您一定很难过吧？可童晓确实过着这样的生活。”

    听了钟欣文的话，周雨薇脸有些挂不住。

    “阿姨，我这次从北京带过来的补品，希望你给童晓好好补补，这些补品有钱都买不到的，对身体很好。医生说童晓的身体很虚弱，得在家好好养着。”

    周雨薇有些不自然的说道，“知道了，你放心吧，童晓是我女儿，我当然会照顾好她。”

    钟欣文当天晚上赶回了北京。

    原本来锦江，就是为了能逃过老头子的生日，结果老头子亲自打电话给她，竟然问她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钟欣文郁闷坏了，对着电话那头说道，“你是不是几天没吃药了，脑子不正常了吧？”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在跟谁说话呢？你人在哪儿？怎么几天都没见着你了？”

    钟欣文不以为意的说道，“您老人家忙，我这小老百姓怎么能见到你呢。”

    “别贫了，我生日那天会在家，如果你不回来，往后别管我要钱。”

    钟欣文突然发现，这老头怎么变可爱了。

    她的经济掌握在老头子的手中，没有办法，她只能暂且放下生病的童晓，先赶回北京陪他过生日。

    看看童晓的家人，想想自己的家人，钟欣文忽然觉得自己还没那么悲惨。

    后妈总欺负她，可这个家里至少还是老头子做主。仔细想想，老头子有时还是挺维护她的。

    ——

    钟欣文离开以后，周雨薇彻底爆发了，对着童晓怒吼，“童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北京的工作辞了？”

    童晓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妈，您放心，虽然辞去了北京的工作，不过我会很快在这里找到工作，不会让你们养我的。”

    “在这里找工作？童晓，你是在开玩笑吗？你知道锦江的工资水平吗？就算在最好的学校，一个月也只有两三千的工资，这点工资够你喝西北风啊？”

    “妈，这里的工资少，可物价水平也低，两三千对我来说也够了。”

    “你一个人是够了，两三千够养这个家吗？”

    童晓心里堵着一口气，淡淡的问道，“妈，这个家为什么要我来养？弟弟已经大了，他可以出去上班赚钱。我早晚会嫁出去，我嫁出去，谁来养这个家？”

    “童晓，你怎么说话的，你是姐姐，怎么能这样要求弟弟呢？我家里穷，所以妈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嫁个有钱人，往后帮衬你弟弟。”

    “妈，你们都不能再这样惯弟弟了，他大学也毕业了，不能整天在家打游戏，他必须要出去上班赚钱，以后还得养老婆孩子。”周雨薇烦躁的说道，“这些都先不谈，你明天就给我回北京，回去上班，锦江的工资太少，绝对不可以留在锦江。”

    “妈，我的朋友欣文说的都是事实。我在北京工作，住得是车库，常年都有一股霉味，每到下雨天里头潮湿得很，我这次流产，也许也是因为车库住久了。我每天上下班，在路上要耗费两三个小时。我从来不敢去商场买衣服，我的同事总在背后嘲笑我。我过得很不开心，弟弟和姐姐是您的孩子，我也是您的孩子，为什么您对他们那么好，却要这样要求我？我也想要得到你们的疼爱，为这个家，我已经付出了很多，我只是个女孩，养家糊口的任务不该落在我身上。”

    童晓越说越伤心，眼泪水汹涌的流了出来。

    “为什么我感觉我的朋友都比我的家人更疼我？我真的是您的亲生女儿吗？高考的时候，我原本可以读更好的大学，可您却为了奖学金和免学费，让我读了师范大学。大学的时候，我原本有机会去国外深造，可是您为了让我早些工作养家，坚持反对。为了不惹你生气，我一直很听话。这回我真的觉得累了，北京的人都好复杂，我只想待在这小小的城市，和姐姐一样，嫁个平凡的人，过普通的小日子。我求你不要逼我，好吗？”

    周雨薇后来没说话。

    ——

    第二天童晓去了一所双语幼儿园面试，园长听着童晓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看着她的任教经历，十分兴奋。

    “童老师，北京英顿是一所非常知名的蒙台梭利幼儿园，您为什么会放弃？”

    童晓笑着道，“因为我的家在锦江，我只想在自己的家乡简简单单的生活工作。”

    “好，恭喜你面试成功，过几天上班会用短信通知你。”

    面试非常的成功，童晓特意打了电话告诉钟欣文。

    钟欣文在那头却苦不堪言，“童晓，我在陪我家老头子下棋，老头子今天一天都在家，不让我出门，让我一直陪着他。”

    童晓笑说，“你爸爸平时那么忙，难得有空在家，你就多陪陪他吧。”

    “陪他倒是无所谓，关键他想让我去相亲。”

    “相亲也不错啊，你爸介绍的人，应该很靠谱吧。”

    “靠谱什么啊，花名在外。我说我家老头子怎么突然急着召见我，原来只是为了让我联姻，好达到他的政治目的。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不喜欢，他逼我也没用，我是绝不会妥协的。”

    “啊对了童晓，今天梅园长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劝你回英顿。不过，你既然在那边都面试成功了，我想你一定不会回来了吧。童晓，你不在英顿，我也不想去了。”

    “欣文，你别这样！”

    钟欣文在那头叹气，“我原本就不是个有爱心的人，这份工作一直也不喜欢，当年是为了跟家里赌气，才上了师范。”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钟欣文想了想，开玩笑说道，“我想给章霖云当秘书。”

    童晓扑哧笑出声，“欣文，你别逗了。”

    “童晓，不跟你说了，我得去陪老头子了。”

    ——

    老头子在书房大声呼喊，钟欣文赶紧跑过去，没好气的哼道，“我就打个电话，您至于叫魂似的吗？”

    钟老爷子翻了翻眼睛，“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素质都没有，你这种，我怎么放心你嫁人。”

    “那就不嫁呗，您养着我，又不是养不起。”

    “别胡闹，坐下听我说，沈家能找上我，那是我们的荣幸，你大姐跟沈家二公子相亲，失败了。这回你得给我争口气。”

    钟欣文闷哼，“我不去相亲，沈辰风花名在外，我才不要嫁给一个花花公子呢。”

    “那只是外界的谣传，沈辰风我见过几回，很有风度，如今也很成功。我也不逼你跟他结婚，你先跟人家处着，能处得来就好好处处，处不来也不勉强。”

    钟欣文嘲讽的哼道，“您的两个女儿就是您的政治工具，拿两个女儿去拍沈家的马屁，我真是服了你了。”

    钟老爷子火了，“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难不成你身在我钟家，还找个普通人吗？门当户对，这是自古以来就传承的，是有它的道理的。”

    钟欣文摆摆手，“总之，让我去跟沈辰风相亲，我做不到。”

    钟欣文说着很拽得走出了书房。

    钟老爷子气得脸都白了。

    钟夫人走进去，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就说这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家欣然，你让她去跟沈家二公子相亲，她乖乖的就去了。欣文，我看谁都劝不了她。到时候沈家铁定认为我们家不够尊重他们家。”

    钟老爷子静下来，笑着道，“我有办法，只要断了她的经济来源，还怕她不乖乖的听话。”

    ——

    晚餐的时候，一家人都在，童晓把面试成功的消息告诉了家人，一家人的反应各异。

    童彦天说了声，“恭喜你晓晓，现在教师这岗位这么吃香，是很难成功的。”

    周雨薇朝着童彦天叫了起来，“恭喜什么呀？往后一个月两三千，我们一家都喝西北风吧。”

    童彦天眉头皱了皱，低低的说道，“等我身体好些，我就出去打工。童梓也大了，也该担起这个家了，从明天起，童梓也出去找工作吧。”

    童梓哼了一声，“我才不要找工作呢，在外面工作受人家的气。”

    连周雨薇都说了，“童梓，你是男孩子，早晚得工作，以后还要养老婆孩子呢。”

    “我可不想结婚，找个累赘。”

    周雨薇急了，“童梓，你可不能这么想，妈妈还想抱孙子呢。”

    “知道了知道，过几年再考虑。”童梓很不耐烦的说着，扒了两口饭就回房去了。

    童菲叹气，“弟弟再这样没日没夜的打游戏，身体准会垮，妈，你得好好劝劝弟弟了。”

    周雨薇很是烦躁，没好气的说道，“先不说你弟弟的事，童晓，如果你坚持要留在锦江，也不是不行，隔壁一幢，有个人家老家刚拆迁，分了不少房子和钱，他们家有个儿子，正在托人找对象，如果你和他成了，我就同意你留在锦江。”

    童晓低着头，没有说话。

    童菲捣了捣周雨薇的手臂，皱着眉道，“妈，你说的是隔壁那幢三楼的李家吗？”

    周雨薇点头。

    “妈，不行啊，那家的儿子长得又丑又矮又肥，怎么能介绍给童晓呢？”

    “长得不好有什么，有钱就行，童晓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在我们这座小城市，人家都很讲究，指不定还瞧不上我们家童晓呢。总之，明天先见一面，后面的事再说。”

    “妈，那个人真的是丑到极点了，听说还有一身病，高血压糖尿病什么的都有，真的不能介绍给童晓呀。”

    周雨薇火了，“你别烦了，又不是介绍给你。童晓自己要留在锦江，那就必须嫁个有钱人，不然我们一家人怎么生存。童晓流过产，有过这种不堪的过往，哪家的有钱人能瞧上她，所以没办法，只能挑次的。”

    童晓放下筷子，跑进了房间。

    “嘿，还赌气呢，我说错了吗？”

    童菲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

    晚饭过后，周雨薇去了童晓的房间，看到童晓呆子似的坐在床上，她也生气，闷哼道，“童晓，你摆脸色给谁看呢？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吗？让你去北京过好日子，你不愿意，那么就只能找李天那样的次品。大都市的人也许不在乎你干不干净，我们这小地方可讲究的很。你不干净了，就休想嫁到好人家，长得再漂亮也没用。”

    童晓没有看她，冷冷的说道，“请你出去，我想休息一会儿。”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让李天来家里，你们先见一面，往后再好好处处。虽然长得不好，可小伙子人不错，每次见到我都很热情的打招呼，人情世故懂得很。”

    见童晓无动于衷，周雨薇叹了口气，走出了她的房间。

    手机铃声就是在此刻响起，童晓拿起手机，看到竟然是梅园长打来的。

    她微微怔了下，按下了接听键。

    “童晓，我是园长。”

    童晓很客气的打招呼，“园长，你好。”

    “童晓，不好意思，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是这样的，我还在学校加班，这学期学校人员实在安排不过来，你能不能回来？就当是帮我的忙行吗？”

    童晓微微顿住了，没有出声。

    “童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这样。你上学期带的小小班，我把几个重要人物家的孩子全放在了你班上，我非常信任你和秋婷，现在你辞职，我真的没办法找到可以替补的。家长对你的印象也非常好，如果你辞职了，我怕那几个大人物会不高兴。今天一早，莫先生亲自给我打电话，要求不要换老师。他家孩子非常喜欢你和秋婷。童晓，你就帮我这个忙行吗？”

    童晓原本已经在犹豫，此时此刻，园长已经这么低的姿态，她还能说什么呢。

    “园长，我明天就回去。”

    园长在那头兴奋的叫了起来，“真的吗？童晓，谢谢你，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挂了电话，童晓忽然之间似乎想通了，在北京过得很辛苦，可是在这个家里，也许不只是辛苦那么简单，身与心的折磨。

    沈辰鹏已经有了新欢，感情还这么好，她想她已经安全了。

    事情既然过去，连那唯一的联系也没有了，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生活还得继续，她必须努力向前看。

    北京这座城市说大很大，说小也小，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遇到他，也许还能在相遇。倘若能够再遇，她希望自己能够在面对他时，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