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年跑到离她最近的小树旁,跳起来,用力拉扯下最低的一根新长出的嫩绿枝条,动手编织成一个不规则的环,放在小土堆上。它在道路上已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突起。
直到做完这一切,缓过神来,两个人才觉得都没了玩耍的心情,又一前一后的往回走着。
琪年走在前面一言不发,也看不到小跟班在身后又开始偷偷地抹着眼泪。一路上默默无语,只剩下沉重而缓慢的步调表诉着内心的压抑,两个人像是一起,一口就吞下了未成熟的果实,还未来得及察觉,那酸涩苦味的感觉,便不断从舌尖涌上心头。
回到幼儿园的时候,竟已经接近放学的时段,空无一人的操场,不像平时挤满了等待玩耍的小孩。
小跟班坐在操场的彩虹椅上,一动不动,表情显得有点茫然无措。他像一株生长在温室里脆弱而娇嫩的害羞草,只要受到一点外界的波动,就会循规蹈矩地全盘闭合,直至反复确定安全,内心才会再次缓缓伸展开。
琪年则像是一株低矮的双子叶植物——苍耳。思想各个部分野性而执着的附随,蔓延遍地,却各自为盟。她的思绪能够更快地脱离下生命的消逝所遗留下的悲伤外壳,变成自身在黑暗中,也能重新进行着呼吸作用,释放氧气的有益植物。
她终于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这种难堪的沉默。自顾自乐起来,玩着幼儿园操场上的单杠,秋千,转轮。
换了几样,心中仍不觉过瘾,最后彻底迷上了滑梯。
爬上滑梯时,琪年俯瞰周围暮然变矮的一切,像打了胜仗的王一样,忍不住小声欢呼起来,表情喜悦而骄傲。
她开始不断尝试着新的花样滑着。小跟班已经从彩虹椅子上站起来,望着她,用手比划着,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什么,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琪年在滑梯上越玩越惊险,从坐着,到半蹲着,最后干脆站着冲下来。
幼儿园里的值班老师看到这种危险的举动后,远远就开始大声呵斥。她听到后心里一惊,一不小心脚底打滑,彻底失去平衡,歪着身体,整个人一下子翻出了滑梯。
接近两米的高度,摔倒在地上时,琪年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记不得过了多久。醒来时,首先看到的是看到母亲满是焦急的眼神。她感觉头仍有些昏昏沉沉的,已经缠上了几圈密不透风的绷带,手上插着透明的管子,床边上挂着大大的几个吊瓶。
记忆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看着缓慢的点滴流进自己的身体里。那种感觉,对于扼杀童真与快乐的效果,真的比任何病毒还要奏效。
住院期间,小跟班来看过她一次。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幅他自己用蜡笔画的一幅画。
画上只有一只,左右两边长着不一样大小翅膀的小猫,头上顶着一个小小的黄色光圈。很用力地咧嘴微笑的表情,周围是满满的淡蓝色,几乎覆盖住整个画面,整张纸。
休养的一段时间后。再回到幼儿园,小跟班已没了音讯。被监管的阿姨接二连三地投诉后,母亲终于没再让她上幼儿园。
店里生意越来越繁忙,时间也越来越紧张,母亲有时要留在店内设计剪裁,很晚才能回家。
最忙碌的那段时间。母亲会在中饭的点赶回来,顺带把晚餐也一并准备好,跟琪年交待几声后又匆匆离去。
更多时候都是琪年一个人在家中。拉伸式的铁门,交叉成菱形后会把走廊外完整的视野分割成均匀的块数。反锁之后,母亲会带走钥匙,再准备些零食饼干,规定好琪年需要在家阅读与背诵的书籍。
母亲并不知道在她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琪年都会像一盆无法自由移动的植物。
在阴霾里,面对乌云密布的天空,无比地渴求阳光照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