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气,气氛好像不太对?
“哼。这种小事,并没有超出我的计划。”
“蠢死了,事到如今还在故弄玄虚吗?”
听起来就好像是两人一贯的吵嘴。
……不,不太一样。现在的姬乃,就好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一般。之前面对父亲的各种指摘,她虽然同样不满,但多数情况还是选择忍耐的。但是现在,姬乃竟然毒舌全开地跟父亲吵了起来。
难,难道……到了这种危急关头,积累已久的家庭矛盾终于爆发了吗?横在两人中间看不见的裂纹,突然爆开成为深不见底的大峡谷了吗!?
两人稍微沉默了片刻。
“……景秀死了。”
“……我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之间的空气,明显冷了下来。不止如此,似乎还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慢慢发酵。
“你回去了吗?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回家吗?在这种时候都不知道听话,真是没救了。”
“你在这种时候还想像指挥你的部下一样指挥我吗?我不是你的宠物狗,我是人!担心家人究竟有什么不对?话说回来,你如果能靠谱一点,我也不会这么担心啊!”
“哼,你如果乖乖听话,不跑回去耽误时间,现在说不定已经安全抵达目的地了,我也不用陪着你在这一起面临生命危险。”
“终于肯说实话了吗?说到底你只在乎你自己而已!我不听话伤了你面子是吧?我没有赶快消失害你无法脱身了对吧?景秀爷爷也肯定是因为你自作聪明的缘故才……才……”
姬乃的声音哽咽起来。她紧握着双拳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颊滑落。
“姬,姬乃……”
我小声地呼唤她,然而心情激动的姬乃似乎完全没有听到。
事,事情好像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啊……
我忍不住将视线投向对面。
正宪先生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锐利的双目深处隐隐有寒光闪动,明显是动怒了啊。
帕尔杜斯皱起了眉头,乌萨有些不明就里地挠着后脑勺,穆兹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放弃抵抗被穆兹丢在一旁的神父,则是不知所措焦急地搓着手。只有绷带怪人安格维斯一个人站在一旁,依旧不为所动。
至于这边,爱德华的气息似乎又往后移动了一点点。大概是目睹了这样的景象之后,觉得更没胜算了吧。
姬乃…………
与所有人的疑惑和动摇不同,我注意到的是另外的问题。
是啊,我不也是一样吗?一直说着为了姬乃的安全着想,却一点都没有顾及姬乃感受。家人遇到危险,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刚才如果不是我一时动摇,恐怕也会坚决反对姬乃回家看看吧。
自己差点就成为她讨厌的人……想到这一点,我心中不禁一痛。
……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绝对要站在姬乃这边!
“话先说在前头,老鬼的死与我无关,别把这事甩到我头上。我已经劝过他不要逞强,可是他偏偏不听,一个人面对三个敌人不说,还把保镖全部遣散。结果怎么样?逞能耐的下场就是变成了一具尸体。哼,连自己的力量都不能正确衡量,真是不智。”
“…………你说什么?”
姬乃的颤抖止住了。
她的声音里,出现了我从没听到过的某些冰冷的东西。
连她的眼神也是,仿佛从里到外彻底冰结了一样,整个人都化作了尖锐的冰刃。
“景秀爷爷会这样还不是为了保护你!!结果你却……你却……你这个人渣!”
“姬,姬乃……”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吧——刚想这样说的我,却被姬乃一眼就瞪了回去。
“飞鸟你闭嘴!”
“是,是……”
好,好可怕。从没想过姬乃竟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只不过对视一瞬就能感受到她那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的怒气,这,这根本就没办法劝了啊。
一眼扫开了碍事的我,姬乃将自己的愤怒毫无保留地投向了正宪先生。
而正宪先生——
“是吗是吗,把自己的父亲叫做‘人渣’是吗?你以为是谁不辞辛苦想尽办法保护你?”
“当然是景秀爷爷了!你只不过是把我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而已!!从来就没管我我在想什么,只知道给我下命令!!妈妈去世之后会听我倾诉的就只有景秀爷爷一个人而已!!比起你来景秀爷爷还更像父亲一些啊!”
姬乃竭尽全力地嘶吼着,仿佛要将这些年对父亲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然而正宪先生,却冷笑起来。嘴角一点点咧开,最终变成了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够了。我让你开口不是为了看你们这蹩脚的家庭闹剧的,不赶快劝说她放弃抵抗的话——”
“闭嘴贱人!!”
正宪先生的大吼在瞬间响彻教堂。严厉的声色令我心脏大大地跳动了一下,就连帕尔杜斯手中的剑尖都轻轻颤抖起来。
“什,什么!?”
正宪先生丝毫不理会大惊失色的帕尔杜斯,转回头将视线投向了姬乃。
一如既往的冰冷而严厉的双目,锐利得仿佛能将人内心刺穿一般。
然而有什么不一样。正宪先生的视线之中比平日多出了些什么,这,这是……杀意吗!?
“我就说,老东西为什么对你格外照顾。从前我不过以为那只是忠诚的表现而已,现在仔细想想,我当初因为生意而东奔西跑的时候,景秀好像跟雪乃走得很近啊,明明我都没在家里住过几天,不知不觉间连女儿都有了呢。”
“…………你想说什么?”
不不不,不妙啊!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总有预感会相当不妙啊!
可我根本不知道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只能愣愣地在一边看着事态滑向无法挽回的深渊。
“还不明白吗?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而是那个老鬼跟雪乃私通生下来的贱种啊!”
……什……什么!?
这,这……这怎么可能?
不,景秀先生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但,但是,看正宪先生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姬,姬乃……”
姬乃俯下头,双肩轻微地颤抖着。对我的声音完全充耳不闻,默默地将手伸向了随身的挎包之中。
“咻~~豪门家里还真是喜事多呢~~”
穆兹幸灾乐祸地吹起口哨,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对此做出反应。大家或惊讶或茫然,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我还真是被那张贤妻良母的面孔骗了好多年呢,甚至还帮他们白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小早川……不,香原雪乃,真是个了不起的贱货啊!”
“给我闭嘴!!!!”
伴着姬乃暴怒的咆哮,一道银光从身边飞出,射向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正宪先生。
那,那是……姬乃从我这里拿走的那把匕首!!
根本反应不及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削铁如泥的匕首准确地飞向正宪先生的脖颈——
“铛!”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回响在教堂之中,飞出的匕首被帕尔杜斯的蛇咬剑弹开,只是稍微擦伤了正宪先生的颈部,便滑落在他面前。
不,不是被弹开,只是匕首碰巧砸到了搭在正宪先生颈部的蛇咬剑而已。处于惊讶之中的帕尔杜斯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证据就是,只不过是姬乃掷出的无力一击,差点让她的蛇咬剑脱手。
脑中突然闪过了些许违和感。这……
还没等我细想,姬乃便突然转向了我。
“飞鸟!!杀了他!!!”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