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4 逃避

    雅彦先生如此回答。打工的事连父母都瞒着啊。

    “老公，别让孩子们站着啦。”

    “瞧我。”雅彦先生经夫人提醒之后，轻轻一拍脑门，“快请坐快请坐。久美子，给孩子们泡几杯茶吧。”

    “嗯，交给我好了。”

    久美子伯母笑着答应，转身走进了厨房。

    单从两人对我们欢迎的态度还有融洽的气氛来看，高津家应该没有什么不睦的状况才对。

    那么川崎的问题到底在哪里呢？

    总而言之，我们还是先听从雅彦先生，坐到了正面的长沙发上，雅彦先生则是在旁边落座。

    唔，被长辈如此礼遇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家里可是很少有翔一的朋友来啊。两位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跟我聊聊翔一在学校的事呢？”

    “当然没问题！”

    还没等我说什么，飞鸟就立刻接上了话。

    真是的，明明是来打探情报，这么积极做什么啊。

    不过能就这样跟川崎的父亲聊聊也不错，算是歪打正着了吧。

    “我家先生爱喝的茶叶有些苦，没关系吗？”

    没过多久，久美子伯母就将茶杯放到了我们面前。

    “我没问题的，谢谢您。”

    “我也是，谢谢！”

    我跟飞鸟都干脆地接过了茶杯。还好来的是我们，换做是小步，肯定要一脸为难了。

    看到我们都喝下了一口茶，伯母露出了笑容。

    “那你们慢慢聊，我继续去浇花啦。”

    说完，伯母就离开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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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飞鸟君也会来三原市。也是被人收养了吗？”

    虽然嘴上说着想要了解川崎在学校的状况，可是雅彦先生还是从飞鸟身上开始了话题。

    “啊，不……我是一个人搬来的。最近孤儿院有些经营困难，我算是比较年长的，想着不要给院长添麻烦，就自己出来谋生活了。”

    “这可真是了不起……”雅彦先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个人在外不会很辛苦吗？”

    “其实还好。姬乃还有大家都很照顾我。院长帮我联系了住处，隔壁人很好的前辈也给我介绍了工作……”

    一开始语气还很轻松，可是说着说着飞鸟的神色就黯淡下来。

    糟了……稍不注意竟然让飞鸟提到了这个。

    “飞鸟现在的生活您不用担心，她现在住在我们家，家父也安排她做我的随从，完全是衣食无忧了呢。”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雅彦先生好像立刻就理解了我的意思，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小早川家还真是乐于助人吶。我们家稍微有点难处，也是靠正宪先生特地照顾工作才能渡过难关啊。”

    来了。既然对方先提到了，就让我抓住这机会吧。

    “您说的‘难处’，是小千代的事情吗？”

    “姬乃！”

    飞鸟小声地叫我，似乎是想抗议。

    我也知道这样有些失礼，不过这种时候就是要直球胜负，绕圈圈也是没意义。

    “翔一已经告诉你们千代的事情了吗……”

    雅彦先生皱起眉头，思索着什么。

    “嗯，嗯……”

    就算是我，也不会当着家长的面坦白“是我们去跟踪您儿子套出来的情报”这种事。

    “的确，千代的病很棘手。不过……”雅彦先生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高津家可是没那么容易被打垮的。千代肯定能够再度站起来，我、久美子、还有翔一，大家都是她坚实的后盾。”

    雅彦先生这么说着。

    看来，高津家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融洽。可是……

    “您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向父亲……”

    “这怎么可以。”雅彦先生摆手打断了我，“你们没必要为了这些事担心，孩子们在这个年纪就应该无忧无虑地享受青春，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们大人吧。”

    好，好耀眼！

    我跟飞鸟同时向雅彦先生投以仰视的目光。

    跟我家那个可恶的老爸一比，真是高下立判。

    “啊，虽然这么说……如果有时间的话，希望你们能去医院看看千代。那孩子因为伤病一直没能好好上学，在搬家之后以前的朋友也断了联系，在这里已经基本没有同龄人能说上话了。刚刚说出那样的大话就拜托你们很不好意思，但是这都是为了千代。希望你们能答应这个不像样的父亲的请求。”

    说完，雅彦先生双手合十向我们低头。

    “快，快请起来！”飞鸟慌慌张张站起了身，“不用您说，这种事情我们义不容辞！”

    “您放心吧。”我心里叹了口气，赶快扯了扯飞鸟让他坐下。“其实今天我还有两位朋友正好也没有事情，正准备去医院探望小千代呢。”

    “是吗？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雅彦先生抬起头，露出了微笑。

    完全没有家长的架子，简直是模范父亲。

    真希望某人学习一下呢。

    时机差不多了。经过这样的交谈，雅彦先生应该已经充分信任我们，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伯父，川崎他最近在家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的地方？”

    会不会是转移话题有点生硬了，雅彦先生微微皱起眉头。

    “硬要说的话，有时候会跟朋友玩到接近门禁时间才回来。不是跟你们一起吗？”

    “……不，我们不清楚呢。”

    总之先模糊一下吧。

    “是吗？那就好。要是跟女生玩到很晚那就是不小的问题了呢。对了……顺便问一下，两位跟翔一应该只是普通的朋友吧？”

    “嗯，没错。”

    “也不能算普通，阿翔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嗯，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呢……太好了。啊哈哈，别在意，我就是随便问问。”

    跟“随便”两字相悖的是，雅彦先生明显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哦呀？这里面有问题呢。

    这种敏感话题我是无意深究，不过小步恐怕要有麻烦了。

    当然，一旁的飞鸟在这种时候脸上肯定是写满了问号。

    “翔一他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过了一会儿，雅彦先生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不过跟刚才不同的是，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也没什么，就是经常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您有什么头绪吗？”

    我谨慎地挑选着措辞，尽力表现得像是“状况不太严重”，同时暗暗观察雅彦先生的表情。

    “……没有呢。你们也知道，翔一是我们收养的孩子。有时候总会有点见外。他很少跟我们谈自己的烦恼之类的。”

    “是吗……”

    飞鸟信以为真，相当失落。

    诚然，雅彦先生所说的大概是真的。但他在隐瞒什么。从他的表情看来，显然是已经联想到了一些东西。

    然而，就在我考虑该如何从雅彦先生口中套出他所避而不谈的事时，雅彦先生却先开了口。

    “唉，说不定比起我跟久美子，更了解翔一的是你们啊。”

    “咦？”

    雅彦先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正视着我们两个。

    “以我们的立场，或许无法帮助他解开心结。但如果是你们的话，说不定可以。刚刚拜托过你们就说这样的话很抱歉，但是能不能请你们也帮帮翔一呢？”

    “请放心，阿翔的事就是我的事！”

    ……飞鸟又迫不及待地拍胸脯表决心了。真是的，倒不是反对她，只是这性格能不能改改啊。

    “真是谢谢你们了。啊哈哈，总是把孩子的事情推给别人，作为家长真是颜面扫地啊。”

    “哪里的话。也有同龄人之间才能谈论的事情啊。您是位开明的好父亲，我可以保证。”

    这是真心话。真希望家里那个大男子主义的强权家长也学习一下呢。

    “哈哈，这么说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雅彦先生有些难为情地推了推眼镜。

    “今天能跟你们聊聊真是太好了。”

    “哪里哪里，我们才是，得到了很多提示呢。比如说……雅彦先生刚才想到的，川崎烦恼可能的原因。”

    雅彦先生的笑容顷刻间僵住了。

    “咦？姬乃，刚才伯父说没头绪……”

    “哈哈，被姬乃君看穿了吗？真是跟令尊一样目光锐利啊。抱歉，并不是有意隐瞒你们，只是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应该从我口中说出来。不过既然拜托了你们，总要提供一些基本信息的。”

    “如果是家族间的秘密，也没必要告诉我们的。”

    “不，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大家都不太愿意提及而已。”

    雅彦先生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能将这件事诉诸于口。

    “翔一他，可能认为千代的事故受伤是他的责任。”

    “怎么会……”

    飞鸟震惊地张大了嘴。

    某种程度上预料到了可能会是比较严重的事态，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不过，雅彦先生的话并没有说死。

    ——“认为”。

    “那么，实际上呢？”

    “只是单纯的事故而已。翔一并没有做错什么，家里的所有人也都没有认为他有任何责任。但是仅仅因为当时在场，翔一他就……”

    “就钻牛角尖了。”

    “嗯……简单点说就是这样吧。”

    “这还真是，跟某人如出一辙呢。”

    我狠狠瞪向了飞鸟。在我的逼视下，她的额头上浮现了豆大的汗珠。

    “不知你们所说的，翔一的异常是否是因为这件事，但是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如果真是因为这事，我们说什么他可能都会当成流于表面的安慰……也只能拜托你们开导他一下了。”

    “这是当然，这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

    “真是太好了。翔一平时在家里有点沉闷，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好好谈心呢。”

    “沉闷吗！？那个川崎！？……咳咳，失，失礼了。”

    太过于震撼的信息，令我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了。

    虽说在外面与在家里表现不同很正常，但是偏偏是“那个川崎”在家里装乖，真是太可怕了。

    ……啊，我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

    而对我造成震撼的另一件事，则是旁边的飞鸟听到这句话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竟然表现得比飞鸟还要不稳重，反省反省。

    “哎呀，难道翔一在学校跟家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与其说是不一样……听到您的描述我都要以为走错家门了呢……”

    听到这句，飞鸟终于也露出了苦笑。

    那可是川崎啊？遇到可爱女孩就上去搭讪，在班里经常对女生恶作剧，整天跟小步吵得不可开交，总是与一帮死宅朋友搅在一起不知道谋划着什么邪恶计划的川崎啊？

    “沉闷”这个词，怎么看也不应该用在这个人类身上。

    “这可真是……能不能详细讲讲，真好奇翔一在学校是什么样子呢。”

    雅彦先生整个上半身都有些前倾了。

    ……看来川崎这可是在劫难逃了。

    抱歉，这是伯父主动问起的，可不是我们打小报告哦。

    “其实……”

    正当我准备将川崎献祭出去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我回来啦。”

    “翔一回来了吗？今天真早呢。正好有朋友来找你，就在屋里。哎呀呀，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呢。”

    “…………神马！？？”

    川崎的惊叫在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这么早就回来了。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看来打探情报的任务要被迫终止，作战得提前转入下一阶段了。

    紧接着，玄关传来了有些粗暴的开门声。然后就看到川崎一路小跑冲了进来。

    “哎呀，翔一回来了吗？”

    “……我回来了，爸……老大！？还有姬乃小姐！？”

    即便是慌慌张张，也很有礼貌地跟父亲打完招呼的川崎，立刻就发现了跟他父亲坐在一起的我们。

    “翔一来的正好，我们刚谈起你在学校……”

    “老爸！”川崎大叫着打断了父亲，随即以飞鸟都难以比拟的速度冲到我们面前，一边一个抓住了我们的手腕。

    “我，我们今天约好了开学习会来着。看我差点都忘了，哈哈哈。那我们就先上楼啦！”

    说完，川崎急匆匆地拖着我们向二楼跑去。

    真难为他找“学习会”这种跟自己一个字都不沾边的借口。

    就在我们被拖着跑上楼梯的时候，我回望了一眼，雅彦先生向我苦笑着点点头，我只来得及点头回应，就被川崎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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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呀，真是少见翔一那么激动。这样好吗，老公？”

    面对妻子的提问，雅彦似乎早就有了答案。

    “翔一是个很独立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与其作为家长的我们横加干涉，不如交给对等立场的朋友们更好一些。”

    雅彦望着二楼的楼梯口，这样说道。

    “希望我们这个家能给他幸福，而不是给他带来束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