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3 跟踪

>     姬乃带着胜者的笑容回到了我们这边。

    咦？这种争吵原来还真的能分出高下的吗？

    “毕竟是最小的妹妹，就让她一下啦。”

    “是呢，作为大姐宽容姬乃的任性也是必须的嘛。”

    “啊啦啦，两个人嘴上不服输也是没用的哦，哦呵呵呵呵呵~”

    姬乃的笑声有种邪恶女干部的味道。

    然而她尽管反唇相讥，却没有进一步反击的动作。

    看来三个人虽然吵得厉害，心里还是有谱的。

    现在终于能放下心来了。

    “想放心还早呢。真正的问题现在才要开始啊。”

    姬乃又看穿了我的想法。难道真的就那么明显吗？

    我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脸。

    “真的很明显啦，老大。”

    清美和小步两个人也不住点头。

    啊……怎么这样……

    “飞鸟的问题放在一边，川崎也别想拿她当挡箭牌逃开。”

    “啊哈哈，姬乃小姐可真是尖锐。”

    阿翔呵呵笑着，可是笑容里却没有平日那种没心没肺的感觉。

    沉重，没有余裕的沉重。

    跟从前一样……

    “那孩子，是你妹妹吧。”

    “啥！？”

    我与小步的声音重合了。

    姬乃的话实在是有些没头没脑，我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她指的是病床上的那个女孩。

    “哎？妹妹？从来没听这笨蛋说过啊！”

    是啊是啊。

    “飞鸟……小步也就算了，你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印象？我吗？阿翔从来没跟我提过家里还有妹妹的事情啊。当初来孤儿院接走他的好像只有夫妇两人……嗯？

    总觉得，好像忘掉了大量重要事情的样子……

    “果然还是那天说漏嘴暴露了吧。当时还以为能蒙混过去呢。”

    阿翔则是挠着头苦笑着。

    那天……说漏嘴……

    感觉有什么就要从记忆之海幽深的底部浮上来了。

    不，已经快要上浮到海面了，就差一点点，一点点……

    “小满。”

    “……啊！！”

    姬乃的一个词，完全唤醒了我的回忆。

    系着铃铛的橙色缎带在脑中一闪而过。

    “不，不是我的啊！在找猫的途中捡到的，收养我的家里有个小点的妹妹，所以想带回去给她当礼物什么的……”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看来老大终于想起来了啊。”

    “真是的，振作一点儿嘛。”

    “你们，别在那打哑谜了，赶快说明一下好不好！”

    面对恍然大悟的我和摇头叹息的姬乃与阿翔，小步挥起小拳头抗议着。

    “简单点来说，就是之前找小满的时候，川崎就已经不小心泄露了自己有妹妹的事实，年纪轻轻就记忆力衰退的飞鸟还没意识到而已。”

    啊，啊哈哈……实在是没法反驳。

    “那时候正好在小巷子里捡到了挂在小满脖子上的缎带和铃铛——当时还没意识到是小满的啦——正好想起千代比较喜欢这类东西，就想着带回去给她，结果跟姬乃小姐和老大会合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啊，相框上的那个……咦？小满的铃铛不是已经坏掉了吗？”

    “白痴，那个肯定是后来新买的啦。我可是跑了好几家店呢。”

    “跑了好几家店……你对妹妹还真是用心呢。”

    “哎？……嘛……嗯。”

    出乎意料地，小步并没有因为“白痴”的称呼再次与阿翔打起来，而阿翔的应答也有些含糊。

    发生了什么了吗？

    “对，对了。别的不说，我被领养的时候老大也在场的吧，看到名字也应该能想到才对啊。”

    啊！我就说高津这个姓氏好像在哪见过！

    真是的，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呢。

    “阿翔，抱歉……”

    “哈哈哈，没关系啦。”

    “那个……铃铛的事情我知道……相框是怎么回事嘛，就没人给我解释一下？”

    一直插不上话的清美，有些不满地举起了手。

    “哼，谁让你自己要站在外面通风报信的，傻眼了吧。”

    “哎呀呀，姬乃好过分呢。不过就算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就是了。”

    “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猜不出来的话就真是连飞鸟都不如了。”

    这种时候被拿出来当比较对象，实在是有些高兴不起来啊。

    “小姬这么说飞鸟可是会伤心的哦。”

    “会吗，飞鸟？”

    两双眼睛逼视着我。

    “那个……我本来就不太机灵嘛。”

    “哎呀呀，飞鸟还是站在小姬这边呢。”

    “哼，那还用说。”

    清美依旧是眯起眼睛微笑着，姬乃则是有些得意。

    呃……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先放到一边好了。”

    清美转向了阿翔。

    “川崎君，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下次方便的话我们再来看看，当然不会空着手的。”

    “毛利大姐就别试探我啦。”阿翔叹了口气，挺直了腰。

    这是阿翔下定决心的信号。

    “我会说的。只是一声不响偷偷跟过来实在是有些过分啊……”

    “抱歉，阿翔。”我向阿翔低下头，“大家也是担心你才出此下策的。而且要不是大家提醒，我都完全没发现你正在苦恼……实在是无颜做你的‘老大’。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老大……什么都往身上揽的老毛病又犯啦。这怎么看都不是老大的错嘛。”

    阿翔把我身子扶正。

    “姬乃小姐是不是预料到会这样才把老大带来的？”

    “呼呼，你猜？不过这样你也只能乖乖交待了吧。”

    “啊哈哈，确实呢。”

    阿翔胡乱挠了挠头，再次面对我们坐正。

    “最近我的确是因为千代……妹妹的事情在烦恼，今天没答应男人婆也是因为有来医院的预定。所以……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嘛，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小步小声嘟囔着。

    “小千代的病是……”

    姬乃明显犹豫了一下，然而还是问到了关键地方。

    “……不是病，是伤。”阿翔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带着仿佛仅仅诉诸于口都十分抗拒的感觉，说了下去，“因为车祸导致的下肢瘫痪。两条腿完全……”

    沉默支配了整个空间。出乎预料沉重的状况，令我们都说不出话来。

    不，对比瞠目结舌的小步与清美，眉头深锁的姬乃仿佛预料到这种情况一般。

    或许她在跟里见护士进行过那几句颇有深意的对话之后，就已经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了吧。

    “……什么时候的事？”

    而同样大感震惊的我，也只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显示自己什么都没能察觉的疏忽大意了。

    “很久了。再过一个月我就被收养满三年整了。事故就发生在我被收养不到三个月之后。”

    “哎？也就是说小千代她这几年一直在医院……”

    小步捂住了嘴。

    “不不不，这个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啦。住院的时间其实不太长，只有在复健锻炼或者手术治疗期间才会住院的。其实我刚被收养的时候还住在大阪，后来因为工作原因，还有考虑到千代的病情，才会搬到这里来。”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在这里意外碰到阿翔啊。

    “是，是吗……那还好……”

    “小步这个笨蛋。这哪里是还好啊。小千代现在在医院，就意味着发生了那两种情况其中之一吧。”

    “哎？”

    小步刚刚绽放的笑容又凝固了。

    “姬乃小姐说的没错，大概就在老大转来前几天的时候吧，决定再做一次手术。这次手术可能是决定能不能彻底治愈的关键，所以这段时间都在住院调整状态。”

    “所以川崎君最近在打工攒钱准备给妹妹买礼物吗？”

    “啊哈哈，这都被发现了啊。千代好像是挺喜欢某个牌子的饰品的。正好她生日在手术前，所以就想给她个惊喜……什么的……”

    阿翔声音小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欸……想，想不到你还挺有心的嘛。”

    小步的语气可不像是真心夸奖的样子。不过阿翔似乎并没注意到。

    “手术成功率怎么样？”

    “姬乃！？”

    这，这种问题是可以直接问出来的吗？

    姬乃怎么会突然这么没神经，难道是被我传染……不对不对，这是什么意思嘛！

    “老大也别怪姬乃小姐，关心这个很正常的嘛。而且看来姬乃小姐也察觉到了吧，手术的成功率其实不高。”

    “阿翔……”

    “不过没关系的，就算手术失败也就是维持现状而已，生命危险什么的还是不会有的，应该也不会变得更糟，大家也不用太担心啦，啊哈哈。”

    嘴上这么说，阿翔的表情明摆着告诉我们，对于手术的结果，无论是接受手术的本人还是家人，都并没有看得那么轻松。

    所以，大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就在这沉默中，姬乃又开口了。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手术……川崎你为什么不在妹妹身边多陪一会儿呢？连面都没见就直接离开也太奇怪了。”

    咦？姬乃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姬在说什么呢，小姬也看到了吧，那个果篮就放在桌子上呢，怎么可能连面都没见，对吧笨蛋臭崎？……川崎？”

    “…………”

    阿翔默不作声。

    然而如死灰般的脸色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半晌之后，阿翔才张开了颤抖的嘴唇。

    “姬，姬乃小姐在说什么呢……怎，怎么可能……”

    “不可能吗？”姬乃的吐出的言语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斩断了阿翔不像样子的挣扎。

    “我们几乎是紧跟在你身后进医院的。虽然在护士站稍微耽误了点时间，但是前后也没有超过一刻钟。短短十五分钟时间就探望完妹妹然后离开吗？专门牺牲休息时间来打工给妹妹买礼物的你，很难想象啊。而且我们潜入的时候，小千代睡得很熟，这不像是几分钟内刚刚入睡的样子。很可能在你我到来之前就已经睡熟了。而她还在睡着，就意味着你根本没有久留的意思，只是趁她睡着的时候进来放下东西就走了。……清美你该不会是察觉到这种可能，才留在外面截住他的吧？”

    “呼呼。”

    清美眯着眼睛，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

    “所以川崎，你到底为什么……”

    “没，没什么！”阿翔突然提高音量，甚至还站了起来，“就，就只是时间不巧，然后坐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去而已！”

    过激的反应令我们愕然不已。

    “我，我后面还有打工，今天就先拜拜了。”

    说完，阿翔就急匆匆地转身准备离开。

    “笨……等等！”

    小步伸手想要拦住他。

    阿翔停了下来。

    “对了……今天谢谢大家。下次有机会的话希望还能来看看她。”

    但他也只停留了这一句话的功夫，就匆匆快步离去了。

    小步再次徒劳地挥着手，却依然没能拉住阿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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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只是想唬他一下的，没想到……”

    姬乃小声嘟囔着。

    “可，可能真的是像阿翔说的那样，也没必要太多心……”

    我徒劳的解释被姬乃的一句话轻松击溃了。

    “虽然道理上讲得通，但是你觉得他那副样子像是没问题吗？”

    …………

    无言以对。

    阿翔的反应实在是太过离谱，猫腻大到连我都能明显感觉到了。

    妹妹的病情也好，辛苦打工也罢，虽说都是不小的问题，但是跟阿翔蹩脚的隐瞒下的东西，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那个，一定才是症结所在。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经过了各种起伏，小步现在已经完全没了主意的样子。

    “今天就这么解散吧。大家肯定也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些……真是，信息量太大了。况且今天时间也差不多，没法再做什么了，明天再讨论吧。我跟飞鸟也得赶快回去，不然要挨骂了。”

    “姬乃说得对，今天大家就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今天的状况吧。小步可别想的太多晚上睡不着哦。”

    “谁会一整晚想着那个笨蛋的事啊！”

    “哎呀呀，我可没说是川崎君呢，我指的是小千代的病情哦。”

    “清美你！！”

    小步和清美两人打打闹闹，可我却没心情顾及那些了。

    阿翔离去时的表情实在是令我无法不在意。

    本以为，他被收养之后能开始新的生活的。

    现在看来，苦难还是一直伴随着他。

    阿翔，难道你……

    面对这样的阿翔，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茫然注视着橘红色的天空，意识却沉浸于过往的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