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懿贵妃毕竟有功于社稷,”咸丰沉吟着说道,“若是现在削去她的名位……”
“皇上说得极是,不过虽然有功,毕竟还是社稷为重。现在阿哥年纪还小,若是将来阿哥懂事了,再想做什么处置,就不容易了。”
这话说得相当露骨,已经不仅仅是“削去名位”那么简单了。病中的咸丰觉得,这样的大事,不是自己虚弱的身体所能负担的,微微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道:“该怎么办,一时也说不清……我心里乱,得再想想。”
“皇上,现有一个前朝的成例摆在那里,”肃顺看着皇帝的面色,小声但清晰地说道,“钩弋夫人。”
咸丰目光一闪,深深地看了肃顺一眼,没有再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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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贵妃有一套独特的手腕,来驾驭自己宫里的太监和宫女,而对于皇帝身边的人,她也花了很深的功夫,虽然不能说总是有效,但常常还是能收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这一次,当肃顺退出咸丰的御帐没有多久,安德海便进了懿贵妃的宫帐。
“主子,秦媚媚说,肃顺刚刚见过皇上。”安德海是懿贵妃的一个耳目,有什么消息,大多是汇总到他这里来,由他向懿贵妃报告,“皇上不许人在帐子里伺候,秦媚媚也只零零碎碎地听了几句。”
“哦?”懿贵妃对这样的事,自然极为关心,但表面上,仍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都听见什么啦?”
“皇上说,主子有功于社旗,还说,心里乱要再想想。”安德海的记性极好,把秦媚媚的话背得一字不差,至于“社旗”是个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不学无术的东西,什么‘社旗’?那叫有功于社稷。”懿贵妃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皇帝虽然绝情,好歹还知道他唯一的儿子,是自己替他生的。
“听见肃顺说什么没有?”
“肃顺说话的声小,听不真。”安德海说,“就听见最后一句,什么‘高衣夫人’。”
这句话一说,安德海就看见懿贵妃猛地坐直身子,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连忙低下头,心中大悔,自己实在是不该看见!
“小安子,你胡扯什么!”懿贵妃低声叱道,“这些话你敢在外面胡唚一个字,看我不让敬事房打断你两条腿!”
“奴才不敢!”安德海噗通一声跪下磕头。他知道,懿贵妃不常发脾气,然而一旦发起脾气来,就绝不是闹着玩的。
懿贵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然而两只手,竟然还是不受控制的不住颤抖。
不是“高衣夫人”,而是钩弋夫人。对这个钩弋夫人,因为情形与自己很相似,她曾经暗暗请教过人,已经熟悉了。
钩弋夫人,汉武后妃,昭帝母也。时汉武病危,忧母壮子幼,杀钩弋于云阳宫。
肃顺劝皇帝杀我,而他自己,是准备着做霍光了。
懿贵妃五内俱焚,紧张地思考着,良久,才咬住嘴唇,似是下定了决心。
“小安子,你起来。”她柔声说道。
安德海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看她,仍是垂首弓腰。
“今天的事,你做的并没有错。”懿贵妃的语调,仍然极是和缓,“不仅没错,而且有功。”
安德海这才敢看了一眼懿贵妃,见她的脸上真的已经没有一丝恼怒之色,才把刚才吓得几乎要跳出来的心,放回肚子里。
“我还有一件事,要交待给你去办。”懿贵妃平静地说,“这件事,你自己掂量,能办得了,当然好;要是觉得自己办不了呢,就老老实实地跟我说,我也不会怪你。”
懿贵妃从没用这么客气的口吻跟他说过话,安德海一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明知道必是件不容易办的事,还是硬着头皮,一口答应下来。
“请主子吩咐下来,奴才准定能办到。”
“好,你去找那个步军马队的佐领,关卓凡。”懿贵妃的目光,剑一样射在安德海脸上,“今天晚上,带他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