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由哨长率领,首尾一线,在五十步的距离上,纵马横掠,驰过五个箭墩,每人准发三箭。由一名王府护卫报靶,看看各自所发的七十八支箭,能够命中多少。
这次轮到东营先上,一圈跑下来,却只命中了二十三箭。
关卓凡派的是伊克桑所带的第八哨,小声说道:“要是敢输了,别回来见我。”
伊克桑紧张得脸色铁青,把弓摘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低喝一声:“上!”率先冲了出去,他的兵也是控弓纵马,一个接一个地飞驰而出。一轮射完,便驰回队伍,人人气喘吁吁,却都紧张地望着那名正在查看箭墩的王府卫士。
“回禀王爷,一共是六十三箭!”
刹那间,西营马队欢声雷动,仿佛将这一场操演,变成了东西两营的比拼。这一下,人人都看出来了,福成安统带的这五百马队,固然可以笼统的说很出色,但出色的其实是西营那一半人,至于东营,只好说是平常。
端华兴致大发,转了转眼睛,叫过两名护卫,吩咐了一番,两名护卫便领命上马而去。人人都好奇他在弄什么玄虚,端华却只把眼睛望着天上,不说话。
他不说话,人人都不敢说话。就这么过了好一会,端华才把仰着的头低下来,笑道:“成安!”
“在!”福成安躬下身子。
“我派了护卫,在官道上十里的地方儿等着呢。你挑二十个人,”端华用手指了指下面的东西两营,“每人都跑马去到护卫手里取一粒金瓜子,回来交账,看看谁快。”
这个做法,迹近玩笑,然而他是王爷,谁敢不听?说挑二十个人,自然是要东西两营各挑十人,这就又变成了一场比试。福成安见东营的林千总面色灰败,心想关卓凡的兵天天骑在马上跑来跑去,这一场林千总恐怕又是输定了。有心想回护于他,可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也是无法可想,只得硬着心下了命令。
果不其然,头十个跑回来的,竟然全是西营的骑兵!端华身后的众人,便有不少在暗暗摇头:看来西营的出色,与福成安之间,怕是没有多大的关系。
“成安,干得不赖!”端华自然也看出来了,但是还要顾着福成安的面子,“给你记上一功!”
“谢王爷!”福成安真有喜从天降之感。
“放赏!”端华说完,身后的随从便拿出一千两银票,交给福成安,算是对整个马队的赏赐。
端华再向下面一指:“那个千总,叫他上来。”
人人都知道,“那个千总”指的是关卓凡,而不是林千总。关卓凡上了土丘,依规矩磕了头,报了官阶姓名,才站起来等端华发话。
“你是谁的儿子?”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但端华素性如此,大家都不以为奇。
“回王爷的话,先父是光禄寺少卿,讳保成。”
“嗯嗯,”端华自然不认识这个五品的关保成,随口敷衍。他对关卓凡,却极是欣赏,想了想,从衣襟上解下一个汉白玉的佩件,说道:“喏,这个给你,好好干!”
这是很大的面子,台上台下的众人,都发出一阵艳羡之声。他的长史却慌了,小声提醒他:“王爷,使不得,这是御赏的物件儿!”
“哦,哦!”这个糊涂王爷醒悟过来,收回了手,“那就……拿五百两赏他!”
直到端华在众人的簇拥当中离去,福成安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好险,”他拍拍心口,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居然还得了赏。”
“这都是福佐领统管有方!”林千总谄媚地笑道。
“运气好,运气好!”胖胖的福成安,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运气好?关卓凡勃然大怒,心说若不是老子给你撑住了场面,只怕你今天真下不了台!
“怎么是运气!”关卓凡大摇其头,“实在是福佐领统管有方!”
虽然未来的训练已经不成问题,他还是觉得福佐领越来越讨厌了。
回到营地,西营马队自然是一片欢声笑语。士兵们兴奋得几乎无法自持,三五成群地热烈讨论着刚才的这场操演。
关卓凡却一个人站在营外的如意洲边上,静静地想着心事。
自己是恭王一方派到热河来的钉子,现在,跟肃顺的一方,也搭上了线。未来几个月的热河,明争暗斗的戏码会不断上演,而他们两方的攻防博弈之间,便是自己游刃的空隙。
不对,不是两方……该是三方才对。
关卓凡抬起头,看着远远壁立在如意洲对面,那道红砖碧瓦的宫墙。
不知宫中的懿贵妃,现在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