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娘的混帐蟊贼,老子在家过年都过不安生,以为躲在这李家桥,老子抓不住他们吗?还在那里磨蹭什么,炮怎么还不上来!”
陈六被亲兵簇拥着,一边是拿着马鞭敲着大腿,一边大声的吆喝,陈六的老娘已经接到扬州府这边,陈六也是成亲有几年了,老婆同是灵山卫所的军户儿女,本来想一家团聚,团团圆圆过个年。
谁想到还没出正月,就从山东盐帮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去年进攻屯田田庄的马贼有一支被找到了。
当日方家老大方应忠勾结官兵、马贼在淮北搞风搞雨,也有些次一等的豪强跟着参与,自从方应忠被发配去滁州去看守祖坟,这些参与的豪强纷纷的自首轻罪,对这种人,胶州营也就是罚些银子,叫出质子之类的简单惩罚,也没有深究。
不过也有死硬的角色,意图看看风向,到崇祯十五年的正月,基本上都是一切尘埃落定,所有人都是死心,最后一批人也过来了。
比如说这户淮安府的豪强,算是最后一个请罪的,但好歹还算是自首,没有等胶州营追查出来。
这户豪强在绿林江湖上有些交情,恰好和山东盐帮有交集,直接是把消息传了过来,当日间有将近七百人的团伙,攻打屯田田庄没有成功,想要跑却发现屯田田庄的庄丁已经追过来了。
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是按照预先的计划,跑进了方应忠安排的一处庄子,南直隶多豪门大族,这些豪强的庄园可不比屯田田庄小多少,几百人躲进去还真是不怎么困难。
洪泽湖一带和凤阳府的防区非常接近,淮杨军的兵马在这里行动比较束手束脚,何况这边河道纵横,地形极为的复杂,洪泽湖也有自己的一股地方势力,这股势力和整个南方的水上势力关系密切,山东盐帮一贯是主张争取这股人,所以淮杨军在这里比较低调,不太敢放手作。
要不是这人来告发,一时半会肯定是查不出来这伙人在这里藏着,若是淮杨军有什么调动的话,没准被这些人趁机就跑了。
但既然知道了,就断然没有跑的道理,陈六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士兵们也是在休整,这时候出战,尽管知道是职责所在,可还是满心不情愿,心想你们这些人早些投降也就是了,胶州营也不会赶尽杀绝,在这里藏着干什么。
南直隶水路纵横,调动部队极为的迅速,趁着庄子里的那些盗匪还没有察觉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这边。
按照那豪强报信的人说,庄子里面除却两百名庄丁老弱之外,也就是七百多名盗贼而已,陈六除却带来的人,调集就近的驻军,三个营胶州营的步卒,胜负没有一点的悬念,战斗起来之后,差不多就是屠杀。
不过在庄园里面的这些人却也顽固,看见远胜于自己的部队压过来,若是寻常匪盗早就是打着白旗请降了,要是头目想要抵抗,下面的喽罗也要火并了他,带着脑袋去投降,可这些匪盗,直接是关闭庄门,在各个要点布置人手,准备坚守。
陈六看到这情景之后更是火大,不过他也是看出了点门道,几百人面对自己这优势兵力的逼迫,没有慌乱反倒是作出了防御的态势,这肯定不是盗匪,恐怕也就是南直隶这些本地的官兵有这个本事。
方应忠当日的那些勾当的确是有凤阳府的官兵参与,想必这李家桥庄子里面躲的就是官兵了。
陈六找了个高处的地方,观察这边的地形,整个庄子借着洪泽湖的水和河道,天然的布置了个类似于护城河的公事,只有庄门处才有桥梁通往外面,也就是说能正面攻击的地方也就是这个庄门,其他位置都要花费功夫。
“狗日的,真以为自家是什么强悍兵马,还摆出个守的架势,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对方要是痛痛快快投降,这事情还闹不到杀人的地步,既然看出对方是官兵的出身,那也不好真下死手,但对方这滚刀肉一般的死守架势,却把本就是心情不好的陈六彻底激怒,既然是你想打,那就打吧。
和胶州营的官兵打,可别想着对方也来蚁附攻城之类的,特别是这种庄子,双方就在这里这么耗着,里面的人不敢杀出来,外面的人却是在那里休整,也不进攻,莫名其妙的对峙起来。
水运比陆运要有许多好处,就算是很沉重的东西运输的速度也会迅速很多,快要到中午的时候,陈六等待的炮终于运过来了。
早有胶州营的士兵把马匹牵到了河边,七手八脚的把船上的火炮卸下来放上炮架,把马匹挂上缰绳,缓缓的把火炮朝着庄子那边的拉了过去。
光是拉这一门火炮,就用了七匹马,还有士兵们在边上用力的推动,河边的地面也是松软,这包铁木轮的炮座行动也是吃力些。
不过这次陈六率领的三千人也只是带着一门火炮,就是用来打开工事用的,这可不是野战之中的三磅炮,而是兵器制造局在年底造出来的八磅炮,除却老营之外,也就是淮杨军配了一门,无非是陈六和属下部队是在对外征战,使用的机会比较多。
那火炮推到官道上的时候,运送速度快了不少,很快就是摆在正对庄门的位置上,看着这黑黝黝的大炮。
还很有些战斗意志的庄内的盗匪,一看见这门炮,顿时是鸦雀无声,然后在庄门墙头严阵以待的那些汉子,谁也不愿意在那里守着,都跑到一边,那领头的人也是压不住阵脚,庄子内一阵安静之后,又开始嘈杂起来。
显见里面的军心已经是乱了,不过陈六眼前却没顾着这个,本来是他领着出来剿灭这股盗匪,高科在本营留守。
谁想到这次火炮运送来,这守备高科也是跟着过来了,委实是不合常理,那高科身边也是带了一队亲兵,上岸之后直接朝着他走过来。
陈六本来已经是打开食盒准备吃午饭,看见高科,只得是站起,有些火气的询问说道:
“高科,你怎么也过来了,大营那边谁在看守……”
高科年纪要比陈六小五六岁,不过为人行事却颇为的沉稳,看到陈六询问,停住脚步,抱拳开口道:
“恭喜陈大人。”
说是恭喜,可言语中没有一点的喜悦恭贺之意,听对方这么说,陈六更是糊涂,火气更大,声音提高了些,硬硬的说道:
“高科你在这里阴阳怪气什么,有什么话你就快说,不要搞这些弯弯绕绕!!”
那边还没接口,在前面督促备战的一名千总急忙的跑回来,开口禀报说道:
“陈大人,庄子里面的人打白旗准备降了。”
任谁看着那么一门炮摆在庄门前,也就知道这庄园的简易壕沟还有高墙根本守不住对方的进攻,胶州营的官兵一队队的在火炮后面集合,就是等着火炮轰开,冲进去杀人的。
本就是心情不好的陈六直接是吆喝了回去,怒喝道:
“投降,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用理会,轰开了进去杀,给他们个教训!!!”
那千总响亮的答应一声,转身就是跑了回去,本就是地方不大,边跑边吆喝着“开炮”,火炮也已经是装填完毕,听这边喊,当即是点火发炮。
高科刚要说什么,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说什么也是听不清,耳边嗡嗡的作响,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庄子的方向。
这一炮方向稍微偏了些,没有正轰到庄门那里,打在左边的院墙上,被八磅炮弹打中的地方,整个墙塌了半边,尘土飞扬。
位置不太对,总不能涉水过去攻,天时地利都在淮杨军这一边,还是从容些,等把庄门轰开再攻也方便些。
操炮的几名炮兵吆喝着调整炮口的方向,这次淮杨军准备进攻的步兵队列们,都是朝着后面后退了几十步,这八磅炮的射击威势,比起那三磅炮可是要震人太多,第二炮还没打出去,就听到庄子里面的人七嘴八舌的喊道:
“外面的兄弟们,不要大了,我们也是官兵,咱们是英武卫的,这都是误会,这都是误会,不要再打……”
里面的这几百人吆喝着喊出来,声势颇为不小,外面淮杨军的官兵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炮兵也是停止了动作,正在那里准备前冲的步卒们也是止步不前,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有数,做起来也是心照不宣。
但这“盗匪“宣示自己的身份,再动手就有些不合适了,毕竟淮杨军也是朝廷的兵马,总不可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和同样是官兵对手火并。
淮杨军的士兵们或许不知道英武卫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营千总都知道这是驻守在凤阳中都周围的卫所,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官军。
这李家桥是个小镇子,但因为是洪泽湖边上水运的一个小港口,也颇为的繁华,胶州营这么攻打,肯定做不到完全的保密。
何况在这两淮之地,淮杨军和地方上并不是完全的一样心思,做事打仗还要考虑些影响,要说是剿匪那这仗自然打的光明正大,但如果和官兵火并,就要斟酌一二,几名千总一碰头。
方才那名千总又是朝着陈六的方向走去,打不是不能打,关键是要领着来的参将陈六拿个决断。
听着那庄子里面喊出来“我是英武卫”,在那边的高科和陈六也是对视了一眼,陈六吐了口气,平缓下情绪问道:
“高科,咱们都是自己弟兄,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这么阴阳怪气,让人不舒服。”
高科是李孟的亲兵营出身的军官,虽然是亲信心腹,但他心中也是明白,自己和大帅的关系再亲近,也不比陈六这些一同起家的大将亲近,所以行事一直是小心谨慎,不敢有什么狂妄逾越的表现。
但今天他这种举动,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不光陈六生气,就连陈六身边的亲兵家将,各个都是脸有怒色,听见庄园内的喊声。也看见各部队都是停住了行动,两个人又是把注意力回到这边。
听见陈六这么说,高科的态度却又是放得郑重了些,开口肃然说道:
“陈大人离开大营后,朝廷就来了宣旨的钦差,末将代领的圣旨,恭喜陈大人升任副将,统领这淮杨的兵马,旨意和印信告身,末将身上都是带着,这次来就是要交给大人。”
那边那名千总骑着马已经是跑了回来,下马急忙忙的说道:
“大人,那庄子里面的盗匪自称是凤阳府英武卫的兵马,方才已经是约束住下面的人不动,大人,接下来怎么处置!”
陈六完全没有听这千总的讲话,反倒是死死的盯着高科,冷声的问道:
“你说什么?朝廷下旨给我?”
高科淡然的站在那里,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的包裹,展开之后,把里面的一干文书递给了对面的陈六,陈六也是请过私塾先生交给自己识字,这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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