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海才了解到,这诏狱的各种情况。
先不说里面那些官员的受到的优待,而且看守也很是松懈,在成祖朱棣靖难之时,这里面还有些需要严加看守的重犯,防止外面的那些人过来劫狱救援,可越往后,在这诏狱里面就都是些文官勋贵。
勋贵们最多就是个富家翁,失势后,身边人唯恐择不开关系,而文官大臣们自命风骨,天子既然下旨拿人,那是作为臣子应当遵守的,就算是牢门不关,让他们自己逃出这诏狱,恐怕还觉得的是对他们的侮辱。
而且诏狱的狱卒们收入微薄,工作却繁重,既然如此,谁还愿意用心看守,每天拿着兵器来回巡视你累不累啊!
当然,要是光明正大的朝着外面带人肯定是万万不能,万一是闹将起来,锦衣卫自己的武装和御马监、京营的部队马上就能赶到,到时候九门一关,这可就是插翅难飞了。
周番子的办法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给那孙传庭每天吃的饭食里面掺上些泻药,份量很少很少,但足够让人很不舒服。
孙传庭虽然是身体健壮,勤修武艺,可莫名其妙被打住诏狱,这样的心理冲击太大了,身体已经不如从前那么好,加上周番子这一点点的下药,每天肚子不舒服,这身体却明显一天不如一天了。
不过成海和周番子却不心急,如今已经是八月间,京师的气候也开始热起来,这等天气,吃坏了东西却也正常,从七月底开始,周番子下药就是断断续续,让人感觉这是孙传庭的身体不好,而不是有人捣鬼。
八月初十,同样是住在京城平民区的孙传庭一家真是感觉凄凄惨惨,眼见着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要到了,别人家都是团团圆圆,可孙传庭被抓,全家人从巡抚、总督的家眷变成了罪人的亲属,这等落差和心境的凄凉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孙传庭为官多年,也是好大一家人,可被抓捕下狱之后,树倒猢狲散,很多远房的亲眷,投奔投靠的下人都是慢慢的散去,现在也就是一家五口人和两个老仆人相依为命,按照京师许多人的判断,这孙传庭估计也就是彻底失势了,眼见着杨嗣昌在湖广、四川一带越大越好,等彻底平定,他这边更没有什么起复的机会了。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太多的人来关注这一家,所以在八月初十那天晚上,一家人愁眉不展准备吃晚饭,院子里面突然冲进来二十几号人,也就没有人关心了。
这些人都是蒙着面,动手倒也有分寸,但蒙住口鼻,捆住手脚的却也是做个了十足,这些人做的算是干净利索,这些人都是被灌了一大口气味难闻的液体,然后就慢慢的昏睡了过去。
孙家这些家眷在陷入昏迷前,每个人都有些绝望了,心想我们孙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孙传庭一心报国却被下狱,下狱后家人都要被牵连。
孙传庭家眷失踪的事情是在八月十五的时候才被人发现,压根没有人关心这些罪人的亲眷去了那里,或许是回乡避祸了吧。
当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某日还有几大车的货物出了南门,这些货物据说城内一些北面来的皮货,城内卖得不太好,想要去通州用漕船运到别出去,看看有没有销路。
结果因为货物不少,和守城门的士卒絮叨了半天,直到双方说定了应该交多少钱的常例,这才算是放行。
最后一共十五两银子成交,那些守城门的士兵满脸喜色,赶着车的商人们则是愁眉苦脸。
这些装着皮货的大车,到了距离京师几里之外的大车店,在那里重新的翻腾了一会,等再离开的时候,就是一些在京师得了病,想要回乡的重病患者。
居然是带着车厢的马车,还有些青壮的伙计们护送,排场十足,看起来这可是富贵的家庭,不过应该是病的不轻,这么热的天,那帘子都不掀开。
孙传庭家眷不见的消息虽然上层没有人关心,可京师市井之中和这些执法的衙门也是沸沸扬扬,一些人禁不住感叹这世态炎凉,即便是血亲的家人也是如此的淡漠,说走就走,也不想想当年孙传庭显赫时候的给家中带来的繁华富贵。
狱卒们合计一下,决定不把这个件事情和孙传庭说,这些日子孙传庭的身体虚弱异常,再告诉他这样的消息,恐怕打击更大。
可这些狱卒们也是纳闷,孙传庭的饮食上已经是注意卫生,甚至是改善了不少,怎么这身体还不见起色,请了几次郎中过来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孙传庭下诏狱是下狱待审,也就是囚禁,要是在狱中出了问题,这边还真是要担上干系。
“罗头,我看那孙传庭的气色不太好,今天小王给他换了几次马桶,怕是那毛病又犯了,给他请个郎中吧!”
周番子在诏狱的门房客气的问道,那罗头是个大胖子,听到这话就气哼哼的说道:
“简直是中邪,咱们这边本就没有什么花头,再这么给他看病,怕是要倒贴银子。”
“还是请吧,那孙传庭家人不见,人也是可怜,总归不可能看着他这么病下去,安排人过去吧!”
天色渐黑,眼见着就要换班,这罗头也是着急回去,也不想多说,点头答应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一名高高大大的郎中和两名跟班满心不情愿的来到这里,心想自己明明在南城,偏偏被叫到这西城来,晚上一上灯宵禁,自己怎么回去还是个麻烦,偏偏来的是番子,凶神恶煞的得罪不起。
轮班的狱卒也知道究竟,直接是把人放了进去,然后关上了牢门,周番子据说前些日子去赌坊得了个彩头,今日间请众人吃肉喝酒。
虽说不过是酱肉和烧酒,可毕竟是个好吃食,一帮人早就是兴致勃勃的聚成了一堆。任由那郎中在牢里面忙碌。
过了会,听得那郎中的跟班说是已经是诊断完了,值守的那位狱卒才无精打采的过去给那几个人开门,那郎中很是虚弱,被那两名跟班搀扶着,一名跟班带着些抱怨和那狱卒说道:
“天牢的煞气太重,我家老爷把这大人看好了,自己却头晕眼花……”
“呸,老子在这里当值十几年了,怎么就没有遇见什么煞气,你家郎中自己身子不好,还乱咬,快去那银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那狱卒看看倒在床上的孙传庭,背对着狱卒,一动不动显然是睡的熟了,这看守诏狱的狱卒倒也是惊叹:
“这么多郎中,还就你们家这个治好了,走吧,走吧,回去好好歇着。”
酱肉是老字号,烧酒很醇,还有几个大方的买了小菜,一帮人喝的兴高采烈,搞得这诏狱闹哄哄的有如集市,声音甚至是传到了诏狱的内部,惹得这些待罪的重臣一阵阵皱眉。
“一叶知秋,这天下完……“
也有人在牢房的角落里低声的念叨,这小小的诏狱现在还有一年前风光无限的五省总理熊文灿,可眼下谁都知道这熊文灿的命运是秋后问斩。
晚上这诏狱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危险,这帮狱卒们把大门从里面反锁,喝多了的去其他地方睡觉,喝少了也是靠在墙边打盹。
第二天日上三竿,那罗头才打着盹来到诏狱,一进歇息的屋子,却看见属下各个无精打采的,满屋子隔夜的酒肉臭气,他也发不起火来,都是自家弟兄,笑骂了几句也就过去。
到了晚上,监狱的狱卒按照常规要各个牢房清点一下,这也简单的很,这么高级别才能进来的牢房,当然不会有太多的人。
那名值夜的狱卒溜达到孙传庭的监房,透过粗大的木栅看过去,那孙传庭还是面朝墙壁一动不动,不由得感觉有些怪异,本来交接的时候,白日当班的士卒说是这孙传庭的病被郎中看好了,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利索,就让他多睡会。
可这算算时间,睡了一天一夜,看看牢门前的馒头和水,竟然是没有动,心里面觉得有些不对劲,当下喊来一名同伴,有人做个见证,一起打开了牢门,走到孙传庭跟前小心翼翼的招呼道:
“督公……”
诏狱的罗头大模大样的在门房里面喝着酒,吃着酱肉,那周番子要犒劳自然不会少了他这个头目,大口大口的正高兴,只看见两名狱卒急匆匆的跑过来,满脸的惶急神色,他刚要开口训斥。
一名狱卒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罗头手中的酒壶没有拿住,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人腾地站了起来,刚要大声的喝问,却看见身边几个方才凑趣的惊愕的看着这边,把到嘴边的话又是吞了回去。
“领我去看看。”
罗头闷声的说了一句,领着那两名狱卒大步的走进诏狱。
三个人急匆匆的走到孙传庭那处牢房,先是让狱卒看出来路,然后罗头和另外一个走进去。
每有大员进来,这狱卒的头目总要亲自去见见面,显示自己的殷勤照顾,这孙传庭他也是见过其人,走近敞开的牢房,那“孙传庭”已经是仰倒在木床上,看那死灰的脸色,那肯定不是孙传庭。
可这人却已经是死一天了,身体已经是僵硬,边上那狱卒脸都已经是煞白,颤抖着声音问道:
“罗……罗头,这…....这……孙传庭逃狱了……”
压低着声音,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利索,罗头死盯着那尸体,身体也渐渐的发抖,听到手下的这句话,猛然一颤,厉声开口呵斥道:
“什么逃狱,是病死,这身体不好了几个月,现下顶不住,撑不住,病死了。”
他身边那名狱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的张着嘴,那胖大的罗头猛然间愤怒起来,一把把这狱卒揪起来,压低了声音怒喝道:
“别发痴了,孙传庭病死了,得病不治,死在咱们诏狱,你明白了吗!!!?”
那狱卒被罗头喝骂,浑身激灵,立刻是反应过来,急忙的说道:
“病死,对,这孙传庭病死了!!”
京师城外去往山西的方向,按照老掌柜的指点,成海和周番子两个人带着的大车就是来到这边的一个客栈,这个客栈里面早就有过来接应的人马,木木的孙传庭被塞进了马车之中。
等到离开京师百里之后,周番子总算了松了口气,看着车外那些骑马带刀的骑士,笑着对成海说道:
“成大哥,倒想不到,山东居然安排这么多人过来接应。”
成海也是极为放松的靠在车厢壁上,淡淡的回答道:
“若是这事情不成,这么多人就是用来杀我们灭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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