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希望富贵长久,李孟现在在山东地面也算是做出泼天一样的事业,许许多多的人在胶州营的军、政、商几个系统内得到了自己的位置,获得了许多的好处。
大明天下,现在哪有这么多让人出头得利的机会,都已经被那些世代做官,家在江南,或者是祖上勋贵的人物家族垄断,平头百姓,甚至是中小地主的子弟,挣扎一生未必会有什么成就。
山东这种夹在两个直隶中间,贫富人才地形都是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自然更是平淡,人人都觉得毫无出头之日,结果邪教、土匪响马在这种绝望的情绪中,比其他省份要能折腾许多。
可以说是从明太祖立国一直到崇祯年闹天灾,不管什么年景,山东始终是大乱小乱不断,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明时山东人的一种情绪。
李孟胶州营的突然冒起,迅速的掌握了这一省之地的权力,纵观大明的历史,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虽然是少,却不是没有,只是爬到高位之后,迅速的就成为旧体系之中的成员,仅仅是为他个人谋到了地位好处,其他人的境遇却还是老样子。
但这李孟却和其他人有很大的不同,他在官府的体系之外,还有自己的一套班子,胶州营完全是他的私家兵马,从军饷到人事的任命完全是一言而决,外人根本无法插手,巡抚和监军更是两个木偶傀儡一般,从不多说什么意见。
屯田田庄和胶州营自己的幕府中,有大批的文人士子在其中效命,而且出色的都获得了比正常仕途官场更加丰厚的奖励。
同样的,山东的盐业中心并不是设在济宁州的盐运使衙门,而是胶州的盐政巡检司,私盐买卖和由灵山商行在各地的商号,还有行走各省的商队则是给各地原来只是依靠田地收入吃饭的地主豪绅们获得了更高的收入。
也就是说,李孟的胶州营,有足够强大并且忠心于他的军队,可以护卫山东地方平安。
他有屯田田庄、私盐、灵山商行还有海贸的生意,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并且还能带着大家一起发财。
山东总兵李孟在军队,在幕府,在民政,在商号之中,空出来了足够多的位置,可以给大家出头之日,带来功名富贵的机会。
有了这几条,换来山东一地对他的忠心耿耿,已然是足够,李孟的这个团体覆盖的范围足够的广,凡是山东的人,总是自觉不自觉的为胶州营做事,这个团体已经是有了他自己的向心力。
只是这样的蒸蒸日上和团结一心中,却也有些隐患在其中,人人愿意富贵长久,山东平民百姓和各股势力都希望在胶州营这个体系之中得到更多的好处,眼下看,得到更多好处的方法就是这个团体千秋万代,永远不灭。
如此大的团体,军民商结合起来的怪物,目前是李孟在统帅,但李孟之后呢,此时所谓的四大将手中都有很强的实力,又都是年富力强之辈。
这年头,一场小病,一点小伤都会成为要命的伤害,五十岁以上的年龄就算是高寿,如果李孟突然没有了,那么大好局面的胶州营系统接下来的统领是谁,马罡、赵能、陈六、王海算上其他的文武头目,都没什么大材,中人之资而已。
只怕是李孟一没,好好的胶州营立刻是四分五裂,现在的大好局面就要烟消云散,搞不好会有更坏的情况,比如说有实力的军将互相敌视,或者是被外来的实力收买投靠。
这个年代,如此大的局面,从前出身不管多么贫贱,恐怕在这样高位上都会有一个高位者的想法,马罡、赵能等人虽然忠心,却未必没有考虑过李孟若是不在,他们该如何的自处。
李孟固然是雄才大略,但大家看到的是,只有他才能压住这个体系,才能让这体系不断的扩张,不断的壮大,但后面的人未必有这个才能且不去说,甚至连这个名份大义都未必有。
这其实就是眼下胶州营稳定中的最大不稳定,也是各路豪杰眼中所看到胶州营之中的最大隐患。
但这一切,只要是有了后代,并且男性的后代之后,这个隐患就迎刃而解,直系血亲的长子继承,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方式。
从前没有后代,还有无限的可能,这次李孟有了儿子来继承这份家业,一切的可能性都是消失,胶州营的基业有了他的继承人,大家在这个体系之中尽职尽责的做好自己的本份,胶州营至此才算是真正姓李了。
老太监所说的,胶州营的基业稳了,就是根据这个而来。
现在的胶州营已然是政治军事结合起来的集团,李孟有了后代,并不是他个人的私事,而已经是整个集团的公事。
分镇各地的大将都是排来了自己军中最亲信,地位最高的将官,往往就是分驻在各地的二把手,灵山商行,兵器制造局来的则直接是侯山和郭栋这样的首领,孔三德也是乘坐车马赶到了济南城。
李孟在府邸内办了一场私宴之后,发现正式的庆祝还不能这么草率,索性是让罗山和周扬、宁乾贵几个人合力的操办,接待来自山东各地的客人。
庆生既然来不及操办了,那就把仪式和程序定为孩子的满月礼,这次来的客人规格和礼节的郑重要比李孟举办婚礼的时候郑重许多,不过人数却少了不少,原因很简单,山东的地主们变少了,大批的土地集中到少数的几个人手中,有资格参加这次满月酒的宾客们不到三十人,但都是特大的地主。
军将们也是少了很多,现在山东已经没有什么旁系的军将了,全部是胶州营系统内的大小军将,有资格有时间来到这里也不过十几人而已。
至于和胶州营友好的商人们有资格来这里的,也只有文如商行的孔三德,和八闽商行的郑掌柜,至于扬州方家的代表,因为方家三子都不在这里,尽管送上了重礼,却没资格参加这个满月礼。
差不多七月底,这闹闹哄哄的满月礼才算是结束,山东有身份实力,或者是自以为有身份实力的都是过来表达了祝贺,送上了重礼。
相对来说,山东巡抚颜继祖也是礼尚往来的送了些常例的东西,尽管李孟要请他却没有去参加这个宴会。
但山东布政使司的两名参政,按察衙门和济南府以及各个府县的衙门,也或多或少的表示出了自己的敬意和礼物。
按照常规,巡抚的不出席已经是表明了某种态度,山东的文官们理应站到一条线上去,不过山东的各个府县衙门却根本不理会巡抚的态度,纷纷对山东总兵表示敬意,这种事情本身就很令人玩味。
其他省,就算是一名知府也可以对总兵不假辞色,但在山东,文官们纷纷向总兵大将表示亲近友好,这很有意思了。
济南的七月燥热异常,颜继祖在自己的宅邸之中纳凉,从前德王的冰窖被灵山商行偷偷的应用起来,济南城内的贵官高门都是习惯在夏天去买点冰在屋中放上,解解难耐的酷暑炎热。
巡抚颜继祖当日间曾经私下里抱怨,这真是逾越之举,藩王的东西,哪能这么简单就拿出来用,不过灵山商行已经是把冰送上门来,自然也不便推辞。
深夜,暑气将将的消下去,颜继祖整理下精神,准备给京师写封信说说山东的情况,本来在鞑子入山东,亲藩失陷,杨嗣昌定功罪,大杀文臣武将,李孟慨然的出让军功,让他保全性命。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颜继祖已经没什么功业之心,只求在山东巡抚这一任上做完,然后回家养老。
不过山东总兵李孟得子,山东上下表现的这种态度让他感觉到颇为的胆寒,现在的山东地,真是不知有明天子,只知有李总兵,这种局面,这种局面如果形成,恐怕自己将来就算是回家养老,事情犯了也要被抓出来砍头。
唯一推卸责任的方式,就是预先把自己的判断上奏朝廷,或者是在某位重臣手中留档,万一事发,可以把自己摘出去。
“李孟此人,起于微末,操持贱业,全无忠义,有如虎狼,眼下齐鲁地……”
这颜继祖下笔如飞,写了些字之后,迟疑了半响,却把这张纸揉了揉丢进边上的纸篓之中,坐在那里叹了口气,崇祯年之后,从未听说朝廷斩杀过手握兵权的大将,杨嗣昌定赏罚,被杀的那几名总兵大将,全是因为和鞑子的打的没有兵了。
可李孟手中拥众五万,都是精兵强将,朝廷根本动不得,若是动了,当年鞑子把北直隶的大明兵马打的落花流水,而鞑子大军还在李孟这边吃了亏,被斩首近千。这么算起来,山东总兵李孟的兵马面对大明在北直隶的兵马……
想到这里,颜继祖突然打了个寒战,虽说眼下无权,可日子过得比从前要舒服很多,城外的田庄,城内的商号,都是有自己的一份红利,而且有总兵大人事事操心,自己也是清闲的很,最起码老婆孩子每天都是高高兴兴,只不过自己的二儿子每天和莱党那些文人聚会唱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了半天,原本一脸凝重的颜继祖居然脸上挂上了些笑容,外面打更的声音响起,颜继祖猛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从纸篓里面掏出那张纸,放在灯火上彻底烧成了灰烬。
这边颜继祖思前想后,在总兵府邸那边却是热热闹闹,不过也全是李孟的自家人聚在一堆,正琢磨着给孩子起名。
东昌府的颜知府夫妇昨天已经是回去了,按照正常的运作,颜知府要成为山东布政使司的右参政差不多还有半年,那时候全家人在一起,总归方便些。
屋内李孟、颜若然,还有木云瑶和顾柳两女,刘福来这样的长辈自然也是在旁边,孩子刚刚满月,早早的就由保姆抱进了屋中休息。
李孟发现自己对儿子的喜爱之情,远远不如其他的几个人,特别是刘福来,老太监一说起这孩子脸上就笑开了花,喜欢的了不得,所谓隔代亲,应该就是说这个了,老太监和孩子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却还这样的高兴,说明他也确实是把自己当成李家的长辈。
“夫君,今晚可要把小龙的名字定下来,满月了孩子还没有姓名,说出去让人笑话。”
颜若然低声的叮嘱道,屋中的人听到颜若然这句话都是会心一笑,小龙是李孟儿子的小名,也不知道为什么,颜若然给自己的孩子起了这么个大俗套的名字,好歹她们内宅几个女性可都是受到良好教育的。
只是小龙这个名字,在其他人耳中就不是那个意思了,颜知府劝了几次,却抵挡不住女儿的坚持,索性是不管,只是叮嘱不要在大庭广众的时候这么叫。
颜若然很是莫名其妙,因为她真没有觉得自己起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叫着顺口罢了。
知道这名字的人范围本就是不广,也没人当回事,只是有人想得很多。
还真是难为了李孟,这起名字和打仗、做生意完全不是一回事,琢磨这件事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叹气。
“那就叫李宏吧,宏图大业的宏。”
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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