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儿子,她如何那般狠心!”
孙爷爷也只顾笑道:“她的脾气您知道。”
我提着面人儿看大舅发火,只要他不凶我,我都是不会怕的。所以我看得认真,也觉得孟小九那作死的,真是作不逢时,遇上了一个狠心的娘亲,大抵也是嫌弃他丢了人,把自己给坑大了。
大舅二话不说,乘着火,把我提溜到肩头上,风风火火就往孟家母子住的西苑去了。
我从京都一路奔波到秣陵,被人吊也吊过了,肉味也好久不知了,果然像是泄了气的球,不难么圆鼓鼓了,却剩下一双大眼愈发水灵。隔了老远,我那水灵的大眼一眼就戳到了跪在门外可怜兮兮的孟小九。
“舅舅,那里!”
好几日没见他,我居然有些想他,虽然我用一堆玩具强行替代了想他的时间,不过这一眼戳到了,我立马涌起了莫名的兴奋。
眼前的西苑就像是一片盛大的玫瑰海,火烧一般的艳红灼得我先是眼前一亮,复又有些慎得慌。
这种花儿娇贵得很,我娘院儿里也并蒂开了一株,据说是我还是一颗蛋那么大的时候,我爹就开始献宝种下的了。可我娘却不买账,反倒是墙角一片浅粉色的蔷薇得了宠。
我娘不是闺秀,她在出阁之前,我大舅也没这么个拉风的大院子给她消遣。我娘喜欢自然纯粹一些的东西,就和孟夫人喜欢这么高贵冷艳的东西一样,大抵都是天性使然。
我被那一大堆花儿熏的连打喷嚏,不停地打着,差点从大舅的肩头跌了下来。我喷嚏打得欢,欢得十几步开外的孟小九身子一怵,软趴趴晕了下去。
由此可见,我往后的岁月里之所以那么爱晕倒的德行,一看就不是天生的,而是童年的阴影。
孟小九晕了过去,大舅也一手扣着我冲了过去。大舅刚冲到他身边,一身火焰红裙的孟大娘就吱呀开了门。
大红裙扫了她儿子一万,冷言冷语道:“没用的东西。”
我终于没稳住,从大舅的肩头滚了下来,被他一个手掌托着,连喊都懒得喊了,深深感觉到来自后妈的恶意。
我想,这大红裙,一定是孟小九的后妈。
果然,孟小九拧着眉毛不露声色地抽搐了一下。
孙爷爷赶在后头带了一个大夫过来,十来岁的小模样儿,粉嫩水灵的,那大夫刚想跨进西苑,就跟什么东西上了身一般,很是别扭为难和害怕。
大舅的目光在那女子身子来回扫了好几圈,终于沉声吩咐道:“徐大夫,烦劳你把小九带到医官去。”
那女子甩了个冷眼,一声不吭,背过身回了屋。
我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那个徐大夫走了,孟小九人“昏”着,可手却不安分,一把拉住了我肉嘟嘟的爪子,哼哼唧唧:“疼……”
于是我对他的鄙视又上了一层,疼,疼毛疼啊~!不过介于他实在可怜的模样儿,我决定暂且把爪子借他捏一会儿。
徐大夫把他搁在了医官儿的床上,噼里啪啦翻出一堆瓶瓶罐罐,我嚼着甘草,含糊道:“您别找了,他八成又是装的。”
那个大夫的脸圆圆的,身上有浅浅的混合草药的味道,笑起来还有酒窝。实在叫我看着欢喜。我捧着下巴,对他眨眼一笑,又一笑。
我再歪了一下头,抽出被孟小九捂得有些烫了的爪子,吸了吸鼻子,咦?真是奇怪,怎么孟小九身上也有一股药味儿?
萌萌的徐大夫抓给我一包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儿:“小小姐,你去外面院子里和小仓鼠玩儿会儿罢,我要帮他施针。”
施针?我撇撇嘴,真是太矫情了,这个小骗子,还有这个连真病还是假病都看不出来的庸医。
我继续据理力争:“我不骗你,他可调皮了,坏点子多,打一顿就好,不要施针的。”
“喂!大人都不在啦,别装啦!”我推他,我也爱在爹娘跟前装疼的,可是离了他们,立马就嘚瑟了,谁都有这样的岁月,我很是能理解。
“唔.....疼.......”
他还装。
徐大夫无奈摇摇头,只得拉上了一旁的帘子:“那你呆在里面,可不许捣乱。”
我愉快地亮出两排大牙,猛点头:我不捣乱,我给你守着这些药罐子呢。
我抱着各种罐子玩儿得欢快,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孟卿九真病了,病得还有些重。
自娱自乐了一个时辰,当我终于没忍住偷偷掀开帘子的时候,看见小大夫正满头大汗,神色凝重,而孟卿九脸色惨白,身子上扎满了细密的针,嘴里絮絮叨叨哼哼唧唧,很是难受。
“他要死了么?”我缩在后头,一下子很有些害怕,还有些担心。
徐大夫回头看了我一眼,满脸严肃,含着一丝担忧:“小小姐,你来陪着他说说话。”
我很是害怕,半年前我的老祖母寿终正寝前,看护她的老嬷嬷也是这么说的:“小郡主,你来陪着老夫人说会儿话吧,说一说她就睁眼了。”
所以在我眼里,“陪她/他说会儿话”,就是差不多宣布那人快不行了。我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滚了下来,蹬着小短腿儿凑到他跟前,眼泪鼻涕顺势落在他脸上:“孟小九,你要死了么!”
“你是夜里泡了池子里的冷水么!你不该作弄我,你、你就算作弄我,也该把我拉下去啊!我身子可强壮了,我可冻不坏!”
我越哭越大声,越哭越悲伤。
我爹总爱半夜的时候躲在后院一边喝酒,一边说一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类酸溜溜的话,我娘总骂他,我也总嫌弃这些有的没的,可是今天,我却有一种误杀伯仁的痛楚感,我觉得孟小九要是死了,我、我以后都不会好过了。
我那时还不知道“一辈子”是什么东西,说道什么话便都是“以后”如何,以后、以后要是没有没有孟小九这个讨厌鬼,可怎么办?
当大夫的还真是冷血啊,我哭了,他却笑了,还笑得很欢畅。我只得踮着脚揪他的袖子,一面催着:“徐大夫,你救他啊,你快啊!他要死啦!”
“少亦哥……”
床上的孟小九突然掷地有声地喊了一句。
我更加吓坏了,老嬷嬷又说过,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