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宁十七年三月中,正是桃花开遍山野的时候。
明安城郊的隐山被浸在一片粉色的芬芳里,很是暧昧。可那是昨天了,现在的隐山没有芬芳、没有暧昧,只有一片杀戮。
蓦然间,山间打杀的百里阁弟子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低头看了一眼胸前还在微微颤抖的箭羽,唔,真的是疼的想死,天杀的!竟然敢在老娘打架的时候放暗箭!我咬着牙抬头看去,不远的山丘上站了一个人。
他还是穿着平日里最爱的月白衫子,墨发如染,只不过在月白衫子外披了一件玄色大氅,他平日里并不大喜欢玄色,所以我窃以为他现在的意思应该是:‘我披了大氅你就认不出是我了’。但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可是我朝夕相处了两年半的人,一个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在此之前,我笃定他永远不会向我刀剑相向,就像我笃定他是个只会点剑法全凭着家世才在武林中混出点水平的三流剑客一样,但现在很明显,我的估算好像失误了一些。他不仅对我刀剑相向了,并且他似乎不是只会剑法,好像还会点射箭。射箭技术好像还不错,竟然能从那么远的地方穿过这么多胡乱动作着的弟子,把箭准确的射进我的心脏,还是左心。
这样精准的箭法,若是放在之前,我肯定会好好赞美他一番,但是现在,我忍不住骂了他一句:这没良心的,不会射在右边啊,真是一条活路也不留给我,那么希望我死,真是太没良心了。
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痛意渐渐消失,我看到有人奔到我面前,将摇摇而坠的我扶住,我听到他貌似有些焦急的喊声:“小谢,坚持住!”
坚持住,真是好笑,似乎每次有人要死的时候,那个希望他活着的人都会说这么一句话。纵然知道那是徒劳的,却是一定要说的,好像说了,就有回转的余地一样。
将我扶住的这个人,我先前很是熟悉,是个在我看来很值得深交的朋友,所以靠在他怀里,我安心的闭了眼。突然有凉凉的东西落在我脸上,我惊了一惊,靠,这家伙竟然把泪落在了我脸上!为了这几滴泪,我硬撑着抬了一下眼皮,说出了我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你大爷的,宁千亦,别把泪滴在老娘脸上。”
我闭上了眼,再也没睁开。也没有说出在我闭了眼后突然想起来应该说的遗言。
而不远处小山丘上的那人,直到我失去所有的知觉,他都没有动一下,就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似乎只是一个路过看戏的人而已。
我就说我骂的不错,当真是个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