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山岗上,墨尔根一马当先,一身银白的战甲与这腥红、雪白、漆黑显得格格不入。巴克度亦是一身银甲,只是此时已沾满鲜血,腰腹部还开了一个大口子,他用一条死人的腰带随便缠了一圈,此时已结成了黑色的痂。
他在墨尔根旁边停住,小声嘀咕,“这么臭美!打仗还带换洗的盔甲?”再瞧瞧自己身上的行头,越发不忿,补了一句:“真是娘们唧唧!”
墨尔根咧嘴一笑:“怎么,瞧见小爷我如此玉树临风,你自惭形秽了?”
“切,爷这才是战斗英雄的范儿!”
舜安颜一手拄剑,瘸着一条腿来到他们身后,嘲笑说:“可惜了,这里没有美人儿观瞻两位的过人风采,要不,把芙蓉帐的姑娘们请来给两位喝个彩?”
几个脏不拉几浑身血污的大兵在下面挥手,郎兵那张脸比钟馗还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咧着一口大白牙喊:“大哥二哥,你们还在呀?兄弟我还以为你俩先去阎王爷那儿占座儿去了,正跟哥儿几个商量着要给你俩祭奠祭奠哩。”
老五张兴邦兴奋的嚷嚷:“这下好了,连祭奠的银钱都省了!”
巴克度笑道:“死小子,我要先去报到了,谁带领你们升官发财泡小妞?”
躺在担架上呲牙咧嘴的满达海突然问:“咦?你们见着四哥和八哥了没有?”
几人回头去瞧,果然不见老四文祥和老八博研那。岳兴阿说:“坏了,八哥替我挡了一剑,伤了胳膊,开头我俩还一路来着,后来就被冲散了……我去找找,我去找找,兴许在哪儿歇着呢。”说着拔腿跑了。郎兵几人对视一眼,皆变了脸色。
老九荣禄往地上一跪,突然咧嘴大哭起来:“四哥,四哥没了。他一人力战三员准噶尔小将,斩了他们两人,却被人生生削了脑袋。血从腔子里喷出来,比我小时候看过的烟花还绚烂。哇,都怪我,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救他的!”
张兴邦拍拍他的肩膀,红了眼圈:“老九,这不怪你。战场之上,拼的就是性命。敌人的命,我们的命。”
郎兵跪下揽住他俩的肩,三个十七八岁少年红了眼圈。
他们周围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有准噶尔人的也有清军的。墨尔根将瘸腿的舜安颜提上自己的马背,与巴克度一道催马跑下山岗。巴克度将拳头捏的咯吱吱的响,恨的咬牙切齿,“杀我兄弟者……”其他几人朗声道:“必杀之!”
墨尔根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紧,我看还是赶紧去找博研那吧。”他刚进军营的时候,这帮混小子嫌他瘦弱没少欺负他,他又嫌他们斗鸡走狗吊儿郎当,所以大家没办法发展友谊,但在一起相互欺负七八年,总归有些感情的,心里也觉得难过。
“报!”那骑兵喊完这一声便从马上摔了下来,刚好滚到墨尔根脚边,“三个时辰前,有个一百人不到的骑兵队往朝鲁图方向去……”那骑兵两眼一翻没了声息,显然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来送信的。
“小蛮子,他们冲着小蛮子去的!”墨尔根脸色铁青。
“不会吧?噶尔丹他好歹算个英雄,怎么会去难为一个小姑娘!啊,小蛮子射杀了三王子,他们要杀小蛮子报仇!”满达海一惊一乍的自说自话。
“哎哟喂,我的亲娘祖奶奶哎,小蛮子她,噶尔丹这孙子,赶紧禀报王爷吧。”郎兵急得抓耳挠腮,于敏行闻言一路往王帐跑。
墨尔根已经跨上了战马,他的贴身护卫阿拉罕抓着马缰道:“台吉,您不能去,这是战场,擅离者要按临阵脱逃来论罪,其罪当斩啊。再说噶尔丹的骑兵就在不远处扎营,您不能这么出去。”
“让开,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要这命作什么?”墨尔根面色凶煞,狠狠抽了阿拉罕一鞭子,左手使力一带脱离阿拉罕的纠缠,一人一马像离弦的箭瞬间没了踪影。
郎兵说:“倒是个爷们,我就知道这小子对小蛮子没安好心。”
安亲王左肩受了箭伤,又引发了前些日子的旧疾,此时精神不大好,听说安华有危险,“哧”的喷出一口鲜血。他扶着桌面定了定神,道:“此事不宜动静过大,要是叫噶尔丹知道咱们要去救安华,反而会误了她的性命。青峰,天黑之后你带上五十名侍卫悄悄摸出营去,一定要把格格给本王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话一说完,岳乐身子一歪彻底晕厥。
安华一行三十余骑马踏尘沙,过处黄沙滚滚,拼着老命跑了一个下午,真真是人困马乏,好容易挨到风小了些,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草原的天真是神鬼莫测,这雪下的也太早了些,这才刚进十月就能把人的耳朵给冻掉了。
安华掸了掸帽子上的雪,往手上哈一口气,朝萨兰奇喊道:“萨叔,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就算是逃命,也得吃东西吧?我都快冻死了,您看您看,鼻子都变成红萝卜了。”
一张口就灌了一肚子的冷风。
萨兰奇一勒马缰,并马过来,道:“叫格格受委屈了,您再忍耐一会儿,前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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