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始终未抬眼看她,只半垂着眼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亦巧闻言泪珠簌簌落下,口不择言道,“怎么不会!方才在屋外二位夫人起了争执,你我听得一清二楚。怎的如今便不承认了么!”
芷云噎了一噎,将下唇咬出一串血珠子来,却分毫都无法辩驳。
许是动静颇大,这时候门外又涌入了几个小厮,见状先是一愣,连礼都忘了行。
亦巧咬一咬牙,急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秋白夫人扶出去,再去请大夫!”
众人一懔,赶忙称是。无论进出,无一例外的,全都绕开初晗。仿佛她周身有什么屏障一般。
嘈杂的脚步声过后,一室终于趋于安静。
初晗又站了许久,忽然身形猛地一晃,脚下一个趔趄。芷云忙上前将她扶到桌边坐下。她只紧紧盯着地面上滴落的血迹,一双手在袖袍下牢牢攥住。
“夫人……”芷云扶着她的手亦有些颤栗,“秋白夫人怎会……怎会……”
初晗轻轻笑了一声,连芷云都心存疑惑。这下,她当真是百口莫辩了。
***
不得不说,孟秋白的伎俩无疑是拙劣的。恰恰又是最为有用的。
她入府半年多来,平日里也并不与府中的人多来往,甚至甚少出屋。府中的下人都觉得她性格怪诞又难以相与。
此时做出这等事情来,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简池踏入屋中正值残阳如血,府中连续数个时辰的忙碌终于趋于安静。孟秋白伤势虽重,但到底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须得卧床静养许久。
不过以此引出的结果,是锦瑟入府要耽搁了。庆典之前见血是大忌,氏族又对礼节十分看重。本是大好的婚期,却惹了这样一桩晦气。
想必,简池该是生气的罢。
念及此,初晗抬眼对上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扯出一抹笑来。
简池就站在她身前两步,微拧了眉看她,“你没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初晗眸光闪了闪,她以为他该发怒的。还是说他隐藏的太好?
她面上笑意未减,淡然问道,“我若说不是我,公子信么?”
简池不语。
他的犹豫,便说明了他并不信她。或者说,是并不全然信她。
初晗唇边笑意更甚,嗓音清淡如水,无半分情绪,“公子既是不信,那初晗的辩白也会变成狡辩,又何苦来哉?”
“你是在怪我一连数日都不曾踏入你房中?”
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所以我便刺伤了她,是么?”
她从前故意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善妒的形象,无非是想让他宽心。原来,这便是作茧自缚。
简池细长眉眼微蹙,平日里挂着慵懒笑意的嘴角却是冷如冰雪,他缓缓开口,一个字一个字,都似乎是要了初晗的命去:“沈初晗,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初晗面上的笑容一寸一寸消逝,双目直直回望他,“若说我,不是我,我没有伤她呢?”
简池闻言竟笑了出来,那笑如同雪地里开盛的嫣红:“你没有伤她,莫不是她伤了自己不成?就单说那匕首,除过出身将军府的你,又有谁能拿到?”
她哂笑一声,淡然别开目光。自己伤了自己?明明是事实,却让人那般不可置信。
只见简池似乎再也没有耐性,一双狭长凤眸轻轻垂下,再不看她,只是低低说出几个字:“禁足罢。”
其实自那日她暗中出府被简池知晓之后,她便以为他会禁足于她,可世间百态,又岂是她能揣度的。
这几日芷云嘴角都磨起了水泡,日日心焦不已。
而初晗却始终如常,只是比平日更为沉默了些。
那日之事,初晗再去细想。觉得当时孟秋白的神色,却也不像是心怀恶念。只是苦于无法阻止简池迎娶锦瑟,而出此下下之策。
想起锦瑟,就不由得想起苏羡。
她不甘心就这般任简池将他纳为己用。简池、苏羡与锦瑟三人之间的事,更令她疑惑不解。若是寻常时候,她还能出府寻他。可如今她尚在禁足之中……
这厢芷云见她面露忧色,不由得担忧道,“夫人,这禁足要禁到何时?要不然,悄悄差人回一趟将军府,请沈老将军出面……”
话未毕,已被初晗淡声打断,“平日里见你最是聪明乖巧,怎的也这般沉不住气。”
芷云眼眶蓦地红了,她狠狠一跺脚,凄声道,“那总这般被关着,也不是办法啊!更何况,秋白夫人伤势已愈……”
言及此,初晗兀的抬眼望向她,一字一顿道,“芷云,是不是连你都不相信,我并没有伤她?”
芷云一怔,继而绞着手指,低声道,“芷云自是信夫人的。许是秋白夫人冲撞了夫人,您一时气不过也是有的……”
初晗伸手抚过桌角,那日的情景又重新在眼前浮现。她缓缓合上眼,默了半晌,才淡淡叹息一声,“我惯用右手,可她却惯用左手。若我伤她,也该伤在她的左臂。可她却伤在右臂。”
起初初晗刚刚开口之时,芷云还面目疑惑。待到她每说一个字,芷云面上便少了一分疑虑,多了一分惊喜。
直至最后,她简直是喜不自胜,匆忙握住初晗的衣袖,又惊又喜道,“夫人为何不早说!”
说完便转过身去,就要向门外跑去,“那奴婢去告知公子……”
“等等。”初晗冷冷将她唤住,“去了也无甚用处,聪明如简池,又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若说起初他刚得知孟秋白出事之时,求人心切,一时不查也未可知。
可如今已过去数日,他若是再想不透,那便不是公子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