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相的话突然停住,出神的看着已经灰蒙下来的天空,脸上慢慢透出丝丝温暖的笑意。
吕炎看着他,安静的等他从回忆中返回。
“翁翁小时候,家里穷的很,你曾祖父去世的早,吕氏一族,你也知道,就是到了你翁翁这一代,才开始立族立祠,翁翁小时候,吕氏族里……哪有什么族?就是有几家穷亲戚。那时候,你曾祖母带着我,真正的孤儿寡母,就靠你曾祖母给大户人家打络子过活。”
吕炎听的心酸,挪了挪椅子,靠近翁翁坐着,这是他头一次听翁翁说起小时候的事,翁翁几乎没提过他成亲前的事,偶尔一两次提起,不过只言片语,以至于,他知道翁翁是穷苦书生出身,却不知道穷成这样、苦成这样。
“那时候,常来找你曾祖母打络子的,有一户姓严的人家,是商户,很有钱,那家的太太,慈悲睿智,有一回,那时候我大概七八岁,跟着你曾祖母去给严家送络子。”
吕相的话停了,出神的看着远方。
那天的情形,直到现在,还清楚的如在眼前。
那天,他拽着阿娘的衣襟,看的眼花缭乱,那间恍若神仙居所的屋子里,有顶天立地一整面墙的书,她和他差不多年纪,穿着件樱草黄裙子,漂亮的象个小仙女,她拿了碟子豌豆黄递到他面前,“这是豌豆黄,是我最喜欢吃的点心,你也尝尝,可好吃了。”
“那一次,严家太太头一回见到我。”吕相喉咙有些哽,“严家太太说我目光明亮,一看就是个读书苗子,跟你曾祖母说,让她送我去读书,她替我出读书的银子。”
吕炎震惊的看着翁翁,这事,翁翁从来没提过!
“隔天,我就进了私塾,在私塾读了一年半的书,那年冬天,刚过了年,严家太太让人把我叫过去,说先生跟她说了,先生学问有限,我再跟着他,就耽误了,严家太太说,县里没有更好的先生了,问我愿不愿意到泽远书院读书,就这样,我就进了泽远书院。”
吕相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好半天,又叹了口气,才接着道:“在泽远书院,我认识了一个叫张远航的富商子弟,张远航喜欢读书,却不会读书,他和我十分交好,邀我周游四方,我和他一起,到处会文,我应付文章诗词,他负责漫撒银子,我和他,是知交。”
吕炎不停的眨着眼,这位张远航,跟翁翁这样的交情,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后来,我考中举人前一年,张远航成亲,娶了严家的姑娘。”
“就是资助翁翁的那个严家?”吕炎惊问道,这可真是太巧了!
“嗯,张远航进泽远书院时,已经和严家定了亲,我和他结交,最初也是因为严家太太的托付,我进京考春闱那年,张远航出门做生意,狂风巨浪,淹死在洞庭湖。”
吕炎忍不住紧握拳头一声长叹,怪不得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位姓张的长辈,原来死的这样早!
“张远航留下了一个遗腹女,就是如今绥宁伯世子姜焕璋妻子李氏的母亲,张太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