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北方,一路辗转。
汪直走在廊下,穿过廊门转到房间,身后跟着几名心腹,脸上隐约挂着微笑,跨进屋后,嘴角才陡然翘起。
门关上。
手里扬了扬一封密函,身影坐到书桌后面,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宝贝似得的叠好收进抽屉里。近旁心腹宦官躬身上前,谄媚道:“百户…是有何高兴之事啊。说出来,让奴婢们也跟着乐呵嘛。”
一直紧握的拳头松开,汪直吐了吐气,起身望着他们:“….海千户那边来信,说是督主在建造通天之塔,让我等好生看护北方….虽然只言片语,但咱家大概猜测,待那塔建成之后,就是我等功德圆满之时…那时,这北方怕是已经进入严冬,咱们可以好好回京师挺着腰板做人了。”
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就那么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负着手走过了光斑,在几人中间站定,迟疑的微启双唇。
“黄将军近日还是闭门不出?”
“不是,今日一早就上城墙了。想必有些事还是想通了的,毕竟关外之人放进来,一旦病源传开,咱们身后哪有侥幸之理。”
汪直嗯了一声,紧闭着嘴,来回走动,“咱家要不是看在当初秦明以身殉国的份上,早就治他个怠慢军务之罪,他是爷们,是个将军,做事岂能有妇人之仁。”
“是…是,百户那是说的对啊。”
房间里心腹的话在迎合,汪直赞许的点点头,笑意划过脸颊,
屋外是一片烈阳。
阳光暴晒,爬满黑色血垢的城墙上,士兵持戈盯着阳光在巡逻,视线所及的尽头,是东一簇,西一簇的黑点,若是放大,便是能看到,那是阳光暴烈里,大同附近幸存的百姓聚集在那里。
他们远远的望着从城关下蜿蜒蔓延过来的尸骸,蝇虫正漫天飞舞,嗡嗡嗡……北方已经连续半个月未降雨了,大地干裂,加上爆的瘟疫,能聚集在这里的,树皮草根早已吃完,剩下的唯有同类了。
面容蜡黄的难民之中,衣衫褴褛的百姓坐在地上,仍有自己暴晒在烈阳中,有人倒了,不久就被人悄悄的拖走,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数量庞大的难民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个简陋的营地,或站或立或躺卧,走在中间犹如进入蜡像馆里,众人脸上大多都是麻木没有表情的,偶尔有走动的身影过来时,目光才会闪烁一点光芒。
身影过去,没有停留,那道光芒随即黯了下去。
“消息过来了…你们当中谁敢拼一次?”
“坐这里都是等死…不如搏一搏。”
“可靠吗?”
“不知道…应该没人会拿我们这群人开玩笑,毕竟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一条不值钱的命了。”
声音细细碎碎的在难民当中传开,有人迟疑,有人鼓动,太阳快过了正午,城关那边数十道炊烟冲上天空。
“他们开饭了….有吃的呢….我受不了了….”等死的人中,低声抽泣,“与其饿死….病死…被恶鬼咬死…再变成恶鬼….不如吃上一口饭,好歹肚子里装了米饭再上路啊…”
身影坐起来,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塞进嘴里。
“我跟你们一起去….干了”
……….
雁门关。
城墙上,着甲的身影挎剑走着,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恶臭,关外是烧了一半的焦黑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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