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水手基本上都会三个月后学的那些东西,但是三个月前的那些却都从未听过。
只不过这里除了专门恶心人用的那些食物外,吃的还算好,比起家里要强的多,所以这些问题也就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一直到了冬天来临的时候,卫辕才算是真正在学堂见到了陈健。
之前在闽城的时候就见过,有时候苦练的时候也见过,但那时候要么是忙要么就是在做别的,和他们这些实习生没有任何的关系。
卫辕记得陈健那天也是穿了一套蓝白相间的所谓的海魂衫,将他们这些实习生叫到了一起。
“你们现在是实习生,将来如果活下来,可能会成为船长、水手长、弹压水手哗变的战斗队……这些都是可以改变你们命运的工作,比起你们之前要面对的人生好几十倍。”
“好在哪?好在钱多,好在你可以管别人,好在只要你没死哪怕腿断了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一个船上厨师的工作,不会让你们和那群水手一样将来无以谋生。”
“你们经过了半年的训练和学习,这才只是个开始。因为毕竟是在陆地上,而真正的大海从未如此温柔。你们还没有真正的面对死亡、流血、干渴、哗变。可以说你们还只是个孩子。”
“大海不是懦夫该去的地方,在这之前你们入学的时候就有人和你们说过。不是懦夫不会给你们带来银币,但不是懦夫是让你们有可能跳出贫困的可能,而懦夫永远没有这个可能。我想,比起一辈子打渔、当雇工……还不如用命去博一把富贵。”
“为什么要出海?”
陈健掏出一个装满了银币的口袋,在实习生的注视下倒转过来,将几十枚银币铺满了桌子,敲得叮当作响。
抓起一把朝下面一抛,喊道:“为了这个!不出海,你的命都值不了这一口袋钱。”
卫辕只觉得眼前一亮,一枚银币径直地落在他的身前,在他前面滴溜溜地转着,发出了让人无法抗拒的光芒。
这不是军队,所以没有荣誉的说辞,至少此时没有,只有赤果果的利诱,只有银币闪烁的光辉。
卫辕狠狠地攥住眼前的这一枚银币,感受着螺杆压币机压出的浮刻,真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他坚定信念的东西了。
成为船长,一艘船百分之一的利润分红;成为水手长、成为弹压枪炮长或是补给官之类,可以均分百分之二。
卫辕紧握着这枚银币,终于明白支撑着自己这半年的辛苦与殴打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此时此刻,就在手中,无比真实。
坚硬、冰凉、凹凸的触感,真真切切。
耳边又传来了陈健的话,卫辕收起了银币,仔细地听着。
“你们和水手最大的区别,就是你们有可能有未来。所以你们要学的东西很多,而且还要知其然并要知其所以然,否则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拥有未来的实习生。”
“现在,我来给你们解释你们之前学到的种种规矩是因为什么,也来给你们解释该怎么和水手相处,以及你们之前的苦训是出于什么目的。”
“首先,任何人不得私自带酒上船,这是你们学到的第一条规矩。”
“为什么?为什么要遵守?为什么要你们实习生帮着检查?”
“因为在船上,酒,就是钱,而且是唯一的钱。”
“没有食物、没有水,大家都要死,钱自然也就没有用。但只要还有食物,只要还有水,酒是水手唯一的犒赏,所以酒只能掌握在船长的手中,由船长下令实习生发放。银币在陆地上可以买到一切,但在船上只是冰冷的银子。”
“其次,为什么要清洗甲板……”
卫辕急忙拿出了纸笔,将这些东西一一记录下来,一些原本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终于明白过来,原本根本没有想的那么肮脏的内容也都一一表达出来。
他觉得,值了,就算没有赚到钱,听到这堂课也值了。终于明白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规矩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的肮脏与利益的交换……
卫辕眼中的陈先生,只给他上了三天的课,讲了很多的为什么。
三天之后,换了几个人来教他们别的东西。
这一次,卫辕第一次接触到了八分仪,第一次尝试着用这架很精巧的铜仪器观察太阳和北极星,看着被一分两半的天空随着手中镜片角度的调节重新合二为一,啧啧惊奇。
火枪、包扎、验血、望远镜瞭望、吹哨子……这些原本军中才学到的东西,也开始成为卫辕等人学习的内容。
卫辕觉得这没什么不妥,这只是为了赚钱防止被人打劫,陈先生是这么说的,很有道理无懈可击。
一直到这一年的二月,苦熬了一年多的卫辕终于毕业了,商队的船也造好了,领取了一本用油布为封皮的航海日记,正式成为了一名商队的实习生。
在紫石英号上,他看到了大炮、火药、水手、刀剑、挠钩……唯独没看到货物。
卫辕觉得这没什么不妥,这只是为了赚钱防止被人打劫,陈先生是那么说的,很有道理无懈可击。
到了新船上,仍旧是训练,作为实习生的卫辕在等不急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
他们要在五月初前往齐国进行首次贸易,之所以是五月,是因为一群都城学宫来的先生来到了闽城,陈先生要去接待。
据说,很隆重,工部也派出了官员前往,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据说在某些圈子中很有名气的人物。
卫辕想,那些名字自己都没听过,但正如自己的名字他们没听过一样,如今自己在紫石英号上,不也是高出水手们一等使的一手好八分仪爬的一手好桅杆,百人闻名。
比起一年前只有父母亲戚知道自己的名字,这种感觉真的好极了,他才不会去想那些学宫先生们在讨论什么,毫无意义。
“我有我的圈子,规则和学宫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