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杯水车薪,也比久旱无丝雨要强啊。这两年我最佩服的两人一是不见首尾的雷正兴,第二个就是陈兄弟你了。那戏写得好,更没想到还在化学博物之学上有如此建树,竟能让都城的木老先生收你为弟子,更难得是有颗积善之心啊。”
“我看你那告示上说要办这个商社,心中想着这样的好事我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纵然不多可至少要比没有强。不知道陈兄弟可愿意接纳我?”
陈健喜道:“求之不得啊。”
他这句求之不得当真是发自真心,这商社既是为了给自己涂脂抹粉,也是为了将来能够转运变卖自己作坊生产的东西,先有这么一个慈善的名声,再往外卖那就是最好的广告。
只不过他能力有限,办商社这种事实在不是他自己能够支撑起来的,尤其是一些商业的事太耗心思,若是不投入全力不如不做,可是他又没有这样的时间和心思。
湖霖这人名声一直极好,这已经不是沽名钓誉了,以这样的家世和才华也根本用不着沽名钓誉,只要别自己作死顺利继承家产那便是许多人遥不可及的生活。
而且对方是商人世家出身,从小对这种事极为熟悉,虽然被原本的圈子扔了出来,可是仍旧熟识,最多也就是被当成个异类,相反一些年轻人心中未必就不佩服。
最重要的问题是这种人大抵是看不上自己这点钱的,当然这不是天上掉馅饼,若不是自己把自己说的如此善良如此怜悯,这种看不上这点钱的人也不会和自己接触,这是双向的。非是最勇敢的船长总能巧合地遇到最凶猛的风浪,而是不勇敢的船长遇到小浪就会避开。
陈健甩下了一个很特别的钓竿,自然会有很特别的鱼上钩。
湖霖对于陈健求之不得的说法也很开心,双方又聊了几句,陈健便提议自己做东去吃几杯酒,边吃边聊。
对方也不推辞,锦衣玉食可过、粗茶淡饭可活,经历过所以看得淡了,也就没有什么扭捏。
于城中找了个临海的饭庄,要了雅阁点了些酒菜,此时烈酒尚是中低层和军人的最爱,有钱人大多是喝柔和一点的米酒或是果酒,陈健也不想喝的迷迷糊糊,随意点了一些。
陈健又是刻意巴结,又不说对方的空想毫无意义,只是捡好的、称赞其有进步意义的话说。
酒很淡,可是几杯酒下肚后,恰好几只海鸟在水边啁啾浮动,湖霖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陈兄弟,我听过你对孙义仍那幕戏的评价,尤其是最后一段关于海鸟海燕的文章记忆犹新,读起来如同惊雷过耳热血贲张。我从二十三写出写出《梦城》,再到放弃了家产继承,到现在已经这么多年了,可是到现在却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难不成将来真的会像是陈兄弟说的那样,天翻地覆乌云遮空,竟要在这狂风中呼啸呐喊迎着电闪雷鸣狂啸,才能看到阳光万里?”
陈健急忙摇头道:“柱乾兄,你想多了,我其实就是胡说的,哪里想过这样的事?”
湖霖哈哈笑道:“若无雷云激荡之心,焉有破海裂空之言?也罢,你既不愿意谈这些事,我也不谈,只当我刚才胡乱一说,还是做些眼下能做的事吧。说到底,此时除了鼓吹分裂、封邦之外,也没有因言获罪的事,你也不必想太多。便是那些鼓吹世袭的,不也是好好的吗?”
陈健举起酒杯道:“柱乾兄,今日天高气爽,海上并无风浪亦无乌云。乌云密布之时自当迎风狂啸,可若是风雨未至,那为何不垒石担木修堤护波呢?我们要的是阳光明媚,可不是为了迎风狂啸啊。”
“今日风平,正好垂钓,我有钓竿,一鱼可解一人之饥。奈何我空有钓竿,有解人饥困之志,却无垂钓等待之心,又无收杆投食之术。”
“柱乾兄,垂钓之时,并不耽误思索,又能网鱼解人饥困,不知道柱乾兄可愿持这钓竿鱼饵?风浪起时,便是想钓也钓不到了,到时候柱乾兄是想迎风呼啸还是修堤护波,总归是比别人先看到风浪起的。”
湖霖端起杯,看了看外面初春的太阳和平静的水面,却没有喝下这杯酒,而是举在半空。
“我只钓转卖南北互通有无之鱼。囤积飞涨之鱼不钓、走私无法之鱼不钓、剧毒触死之鱼不钓。”
陈健微笑着,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自己的杯与湖霖的在半空中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倒杯以示,默契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