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经历过风雨的洗礼,木板屋有些破损。
朝里面看了一下,一个女孩儿背对着他,正从屋子里一盆盆地往外搬着之前卖的那种花朵,摆放在阳光下。
女孩儿大约是累了,站在那喘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回头看到了骑在马上的陈健。
“要帮忙吗?”
林曦一眼认出了陈健,前些天码头上的确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关键是她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搭讪方式。
不论好坏,总归是记住了这个叫陈健的家伙。
面对问题,她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了屋子,半天出来,拿着一支短小的燧发手枪,不算太熟练地用通条将火药装好,安上燧石,放在了放花盆的木板上,然后才冲着栅栏外的陈健喊道:“谢谢你啦,你真是个好人。”
陈健笑着下了马,将马拴在栅栏外的一株树上,径直走了进去,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跟在林曦的后面进了旁边的木板屋,将里面一排排的花朝外搬运。
两个人一直没说话,陈健细细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女孩子头发上散出的味道,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短火枪,耸了耸肩。
一共七百多盆同样的花朵,长势极好,看得出照顾的很仔细。
快要搬完的时候,陈健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因由问道:“这花叫什么?我怎么不曾见过?”
“君子兰。”
“啥?这可不是君子兰。”陈健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林曦扭头,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说道:“真是怪了,难不成还有第二种君子兰?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百草,《百草集》也看过几遍,从未有第二种花叫这个名字。这花是父亲起的名字,说叶片如剑、花红如火,剑中自有赤心宛若君子,其嗅如兰淡雅怡人,便起了这样一个名字。难不成《百草集》又修订了?”
陈健尴尬地挠挠头,笑道:“其实我没看过什么百草集,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古怪。”
“凡事总要有名。难道你叫陈健就不古怪?蛇之所以叫蛇,还不是人给起的名字?”
“那倒也是。”
陈健被呛的没法回答,又帮着搬完了花盆,抬头看了看屋顶上被风雨吹坏的瓦片,问道:“有梯子吗?”
林曦打量了一番陈健,忍不住问道:“你会做这种事?小心掉下来。”
“放心吧,我虽然有点想要和你套近乎的想法,但也没想着把命搭上。”
林曦咯咯地笑了,指着远处道:“那里有截木梯,屋子漏雨好些天了,若是你能帮着修好,那真要谢谢你了。”
搬过梯子,又找了一些工具,熟练地爬了上去,双腿分开叉坐在屋脊上,冲着林曦喊道:“把铁锔子扔过来一个,这椽子烂了,我接上一截。”
“什么?”
“就是那种弯弯的铁,两边是尖的。”
弯下腰,找了半天摸出来一个,一只手挡住刺目的阳光,扬了扬另一只手问道:“是这个吗?”
“是。用点劲儿,扔上来。”
从半空中接住,麻利地忙着,这都是前世用过的工具,熟悉的很。
林曦遮着阳光,仰着头向上看着,嘴里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笑吟吟地看着陈健在那忙碌,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回屋子拿出一个锡壶和蒲扇,忙着烧水。
陈健擦了把汗,喘息一阵,问道:“你是学医的?百草集是草药书吧?”
“不是。是学认识分类植物动物,算作农学那边的,不过也和医药学有点联系。我们是负责找到各种花草植物蛇虫动物,而不是去尝试这东西能治疗什么疾病。”
“那这花从哪来的?”
“我父亲很久前从蛮荒的地方弄回来的,他跟着出海过一次,被风吹的迷了海,从一座小岛上带回来的。在咱们这根本不曾有过。父亲说这花很稀有,很难找到,就弄回来养着。他说这花到底能做什么也不清楚,但或许有用,或许能治疗什么重病,也或许什么用都没有,但留下总是好的。”
“那你父亲呢?”
“去和妈妈团聚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啦。”
怔了一瞬,顿时醒悟过来,心中莫名地一阵心疼,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下面的林曦却先回话了。
“你不用出于礼貌说什么节哀啦,他们去了,可我还得活下去,他们也不希望看到我天天哭哭啼啼的。”
说着,冲着陈健举起了手臂,露出手腕上的两根五彩绳。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她说沾到雨水就可以摘下来了,但是我没摘,始终带着,就像是妈妈还在我身边。”
“爸爸临走前,留给我很多书、一支枪、许多花、做标本的办法、一些钱,还有他的梦想。我想,比起哭泣哀伤,他更希望看到我完成他的梦想,认清更多的花草动物,将他们分出类别。”
“所以我得好好活下去。学会忘掉这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