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主人很年轻,但是在父权顽固的乡村,年轻往往代表着没有地位。在场的,除了杨吃鸡和杨放炮,剩下的几个都自诩是有辈分的头面人,最看不惯就是小辈插嘴,乱说一气。甭说你有理没理,只要你说话,那就是乱了辈分,不免要给人留下个不懂礼貌、没有家教的印象。
但是杨会计看着这个年轻人,先是一惊,然后却并没有说话斥责。
杨喷潮将视线放在年轻人身上,突然想起来几天前他曾去自己家里的那件事,心里竟然没来由的有些慌乱。
这倒让杨吃鸡有些奇怪,杨喷潮的嚣张气焰就这样被杨冲这个少年浇灭了么?
杨冲微笑着走上前来,语气却是一点也不客气:“喷潮叔,你说话算话么?”
杨喷潮结巴道:“那……那当然!我是说瞎话的人么?”
杨冲的笑容逐渐变冷,眯着眼睛道:“那倒抱歉得紧,今后你要练习写倒杨字了。”
杨喷潮脸皮涨成酱色,突然却是冷冷一笑:“小娃娃,说话不知天高地厚,你跟我差了几个辈分,也能这样放肆么?”
杨冲笑笑没有理他。
转而去问杨放炮,炸药是否准备好。杨放炮本就不爱掺和村委之间的破事儿,便赶忙趁着这个空当去原定的矿井安置炸药。杨吃鸡颇为欣慰地看着杨冲的背影,心想自家哥哥是个老实疙瘩,受气一辈子,没想到到老小儿子却很有尿性。不说嚣张跋扈,但凡在农村混过的,都晓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退一步别人进三分,从来不讲道理。
所以必要时候的张牙舞爪非常管用。
杨喷潮自然看不起杨浇水,但涉及到那件事情,他却非常忌惮杨冲。因此话虽然说的吓人,毕竟不敢有所动作,只是闷着头站在旁边,看他们在忙活。
半个多小时以后,杨放炮跑过来说,全都已经布置妥当。
杨冲朝杨吃鸡点点头,又对杨喷潮努嘴说:“怎么着,一起瞧瞧去吧?”
杨喷潮赌气似的道:“去就去,老子还能怕你这个小娃娃?”
几人一起走到北方寺旁边的矿井地点,眼瞧着炸药已经被埋得全看不见,从山石的缝隙中蜿蜒出一条白色雷管,直接延伸到山道。
杨放炮看着杨吃鸡,看样子要听他的指挥。
杨吃鸡挠挠头,凑近杨冲问道:“你爸呢?怎么还没来?”
杨冲笑道:“年纪大了,最听不得炮声,心惊胆战的,我怕吓着他,就让他在家里等消息。”
“嘿,我哥这……”杨吃鸡苦笑一声,想当年叱咤凤台山的杨浇水何等威风,就是孤身遇到豪猪土狼都能轻松应对,多少次的死里逃生堪称神迹,现如今上了年纪,居然连炮声都听不得,不得不感叹时光这把杀猪刀,将人都活生生骟没了卵蛋。
“开始吧!”
杨冲对着杨放炮招呼一声,于是杨放炮仰天大喊:“放炮喽!”
喊声未停,只听远处有人喊道:“放不得,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