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就知道你狗嘴吐不出啥干货。”我继续说:“这批香炉除了满足皇宫的刚需以外,其他的自然就是送人了呗?皇帝就爱干这事,皇恩浩荡,动不动就御赐,连三尺白绫、毒酒都是御赐的对吧?送谁呢?自然是送熟人朋友呀,皇上的熟人朋友都是些什么人?自然是皇亲国戚、王侯将相以及达官贵族啦,当然还要送一些到名刹古寺。至于老百姓嘛,跟这事好像没多大的干系,所以啊,从这些方方面面来看吧,老秦,您这物件…”
老秦明白人,知道我后半句的意思,顿时像个泄气的皮球。老邪在一旁抬杠:“我说,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宝贝不是那三千个中的一个呀?我记得你应该没在大明朝混过吧。万一老秦祖上有大人物,受了皇上的赏也说不定嘛!你还别说,咱老黄家就有在宫里当了官儿的!”老邪说得像真的似的。
“老邪,你说的是四品大员呗?”我说。
“没错儿!咱祖宗就是四品!”老邪顺着杆子往上爬,捋着那寸吧长的山羊胡,神气活现,表情陶醉得像是在自撸。
“不就是四品总管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说。
“哼!有什么了不起?你倒是翻翻你家的族谱给我瞧瞧,你祖上出没出过一个四品…四品啥来着?”
“总管!”白敦脑瓜子好使,听一次就记住了,帮他师兄答到。
“对!四品总…咦?”老邪明白过来味儿了,问我:“总管是干嘛的?”
我没搭理他,伸出了一个兰花指。
老邪秒懂,大骂:“你他娘的就知道拿我开涮!你祖上才他娘的是太监呢!”
我见老秦闷闷不乐,便说:“老秦啊,你也别失望,这香炉虽说不是正宗大明宣德炉但也是个有年头的后世仿品,价值嘛…”我边说边伸手拿起了香炉。
老秦来了兴趣,仿佛熄灭的火又重新点亮了起来,忙说:“对对,麻烦老弟再帮忙好好瞧瞧!”
要辨别宣德炉的旧与新其实并不难,大致看看形态、包浆、发色即可,跟其它物件的鉴古方法其实没啥两样,还是那句话,旧的东西,由外到内蕴藏着一种岁月的沉淀,那种气质,那种灵性,那种沧桑是科技制假无法企及的。但,如果要进一步的鉴定出这个物件是后世哪个时期的仿品就没这么简单了。这要求掌眼之人不仅要有丰富的鉴古知识和经验,还要对咱们国家历朝历代的历史文化、政治经济甚至宗教信仰等等社会百科有非常准确清晰的认知。因为物件上的每个微小的细节都是揭露其身份的切入口,而这个细微的细节往往可以折射出当时的社会生产力、铸造工业水准、国家财政实力、主流审美观等等诸多因素。就拿我手上这个宣德炉来说吧,宣德三年封炉以后,紧接着,当时的监造者又将以前的工匠集合再铸,此后直到民国时期的五百多年里,仿品层出不穷、不曾断绝。各个时期香炉铸铜的铸造工艺、翻砂手法、色泽浓淡、胎质厚薄等等都不尽相同。
我将香炉在灯光下仔细凝神的瞧着,缓缓转动着香炉的一分一毫,寻找着岁月残留在它身上的蛛丝马迹。就在这档口,我晃眼从香炉炉耳的空隙中发现,坐在对面的七爷也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香炉,但没有了平日里和蔼近人的目光,刚才看白敦时的那种匕首般阴险毒辣的目光再次出现在他眼神里。接着,我又发现七爷的目光其实并没有落在我手中的香炉上,而是完完全全被我左手的血玉扳指所吸引。
我心里一沉,心想今天的七爷真是怪异,白敦和血玉扳指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呢?让他如此眼露凶光,又关切之极?就在我有些分神的一刹那,血玉扳指轻轻的触碰在了香炉的铜壁上,紧接着,我眼前犹如同镁光灯闪过,在这电光火石间感觉如同穿越了似的恍如隔世,眼前的八仙桌、众人还有香炉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似乎尘封久远的场景:
就在这个房间的一个夜晚,一个贵妇人蹑手蹑足的朝一张大红床走去,纱帐里面传出凄切的啼哭声,然后是一个男人哀求的声音。听到声响的贵妇顿时火冒三丈,随手抓起神龛上的香炉,猛的拨开了纱帐,在火红烛光的映照下,她看见自己的床上正睡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身边躺着自己的丈夫。丫鬟惊恐万分的望着平日里小心伺候的夫人,恐惧让她无语凝咽,只是不停的发抖与啜泣。贵妇人高举香炉,盛怒与愤恨让她毫不犹豫的朝丫鬟头上狠狠砸去。丫鬟凄厉的惨叫响彻宁静的深夜,贵妇人并没有停止,她使出了她这一生都没使过的力气宣泄着胸中的怨恨,鲜血不断的四溅,渐渐的将纱帐染成了一片血红。贵妇人手中的香炉早已成了血葫芦,也在滴滴嗒嗒的滴着血。神龛之上供奉着怒目圆瞪的关公像,目睹了这一血案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