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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就要过年了,有的人家已经开始蒸年糕了。
夜里,我忽然听到一阵很压抑的哭声,我侧耳听了听,那是我姥姥发出的声音。
再见我姥爷已经是来年的秋天了,那时候粮食刚刚收仓,正是天高云淡的季节。
我姥爷身后依旧跟着那个女子,只不过她的肚子很大了,行动很缓慢。
我刚喊了一声“阿姨”,就被我姥爷制止了。我姥爷说,喊姥姥。
我莫名其妙地看看我姥姥,她扭了头,似乎不支持我这样喊。
我姥爷看看那女子,没有说话,他似乎知道是这样的场面。
晚饭依旧是我姥姥做的,只不过没有上次那么丰盛了。
我姥爷很不高兴地敲敲桌子说,她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我姥姥沉默不语,脸色已经有霜了。
我姥姥收拾碗筷的时候,弄得到处都是响声,乒乒乓乓的。那女子一直看着我姥爷,我姥爷说,没事的,她就是这么个脾气,人是好人,你慢慢就知道了。
夜晚,我姥姥把我的被子搬进了她的屋子。我姥姥说,宝贝陪姥姥睡吧,姥姥屋里有老鼠,姥姥怕。
夜里,我一直听着老鼠的声音,可是除了窗外的风声,我什么也没听到。
我姥姥一直叹气,我问她怎么了?她说胸口憋气。我说我帮你捶捶。我姥姥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好像怕我飞走似的。
我姥爷依旧是住了两个晚上,就又要走了,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那女子没跟着走。
我看见那女子掉泪了。我姥爷一直拉着她的手,说自己很快就会赶回来。
那女子就住下来。
那女子写得一手的好字,没事的时候她就教我写字。我很喜欢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这气息是不同于我姥姥身上的,当然我没敢跟我姥姥说。
我姥姥很少跟那女子说话,即便是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我已经改口喊那女子“姥姥”了,这是我姥姥嘱咐我的,她说,按辈分,那女子也是我的姥姥。可是她那岁数,多少让我有些别扭。
那女子一直喊我姥姥为大姐。
我姥姥做的饭菜开始有了花样,那女子时常不好意思地说,大姐,真是麻烦你了。
我姥姥似乎并不领她的客气,说,还不是那老东西说,你需要增加营养。
那女子不说话了,肚子却一天天大起来。
有一天夜里,我发现我姥姥在做很小的衣裳,我说,是给我做的吗?
我姥姥看我一眼,说,你都多大了,你看看你穿的了吗?我吐吐舌头,马上就明白了,说,是不是给那个“姥姥”肚子里的孩子做的。
我姥姥“嘘”了一声,悄悄地说,我宝贝真聪明,不过要保密啊。
秋天快结束的时候,那女子生了,是个六斤多重的大胖小子。我姥姥高兴坏了,她一直说着“那老东西有后了,那老东西有后了”。而那女子也很高兴,她对我姥姥说,要是他在身边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我姥爷一直没有回来,按说早就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
又要过年了,正在我姥姥和那女子翘首盼望的时候,我姥爷的消息也传来了,说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土匪,现在生死不明。
我姥姥晃了两晃,就倒下了。那女子也惊愕地捂住嘴,好半天,才“哇”地一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