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下了自习,沿着路灯走回家,她妈给她留了门,还给她泡了点清火的茶凉着让她回来喝,大热的夏天除了他们这些马上升高三的学生还在补课外,学校就没有其他学生了,天气一热,这火气是要大很多,尤其是让人火大的事情也多的时候。
她洗漱好了之后,直接上了楼,她爸妈的房间在三楼,她要上楼就会路过他们的房间,意外的是她爸妈的房间灯火通明,门也是开着的,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赵凤和梁全德坐在茶几旁边,桌上摆着一些存折和现金,赵凤把手指头在嘴边沾湿了之后,拿着一沓钱开始数起来,梁全德转过头看见她站在门口,见她正准备走开,叫住了她:“阿妹,来,进来,有点事情给你说。”
“爸。”梁阿妹走到床边坐下。
“阿妹,爸爸以前刚从乡下出来的时候,到外地去了两年,那时候还没认识你妈呢,在外面的那两年啊真的记忆深刻,就算已经是一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容易,那时候每天吃了上顿就在担心下顿,做了一天活儿就得一天的钱,然后担心明天还有没有活儿可以做,你们现在能有机会好好读书真的好啊。”梁全德想起当年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就像是褪掉了血痂的伤口,就算是不痛不痒了,可是无论是看到还是想起来心里的触动还是不小。
梁阿妹静静地听着,苦水里熬过的人说的话总是有种说不清的征服力,说话间就能征服听者的感官、心灵甚至是思想,让人出了崇敬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情感。
“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你大嫂要到这里来读书,这个事情既然定下来了那就是定下来了,那是个不错的姑娘,很能干,也很喜欢读书,一想到她凭自己的能力考进县高中我就像看到以前的你一样,那么努力,那么自信,那么让爸爸为你骄傲,对于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因为一些偏见而阻碍她读书的道路。”梁全德在家里不怎么说这些话,通常也不多在这些方面上教育女儿,可是一旦教育女儿,那全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要的是一个明事理的女儿!
如果说梁阿妹当时考上重点高中的事情有人为她高兴,那就是她妈,如果说有人为她感到骄傲,那就是她爸!
赵凤坐在梁全德旁边一声不吭,只管低头数着钱。
可是,梁阿妹一听到梁全德说那么多话都是为了让大伯家媳妇住到他们家,她憋了一天的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爸,她要读书,没人阻止,可是为什么又要住到我们家?难道大伯家是个人要来县高中读书,我们家就得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梁阿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走了两圈,按住想跳脚的冲动,压着脾气,对着梁全德说:“爸,不行,这日子,我受够了,我绝对不能接受大伯家这样使唤我们家,你不为我想想,你也为妈想想啊,爸,妈这么多年,当这个梁家的儿媳妇当的这么憋屈,事事都要委曲求全,年年都要回老家赔笑脸,就连大伯一家都要处处讨好,不行,就算他们现在在老家说我们家有钱了就不认人,不认穷亲戚什么的鬼话,我也认了,这件事我绝不让步!”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没了丝毫声响的屋子让人更加觉得窒息,梁全德揉了揉额头,他一把年纪了,有些事情都看的很淡了,可是女儿这个年纪刚过叛逆期,哪里能理解这些,日积月累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解开的,更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明白的。
赵凤把手里的钱放下,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拉住女儿的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阿妹,你听话。”
“妈,你不能太老实了,哪有他们这样欺负人的,你就是太软弱,什么事情都妥协,他们就是看准了你好欺负!”她一把拂开她妈的手,神情坚定地对她说。
“听你爸爸的话,就当妈求你了。”赵凤真的累了,累的很,她这么些年一直做着这些事情,她累,可是没人能懂,今天她女儿说了,她女儿懂得她的苦,懂得她的委曲求全,懂得她这些年来的委屈,这就够了,她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她只需要有这么个乖巧、贴心又能干的女儿就够了,那她做的那些事情都值得了。
这一晚并不宁静,有些事拍板定案,有些事无疾而终,有些人靠的更近,有些人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