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笑唤的是自己,先是小心翼翼的切了一片羊肉入口,一边咀嚼着一边抬眸疑惑的望宫笑:“手术刀啊!”
“你拿切人体器官的手术刀切羊肉吃!”宫笑愕然。
“啪嗒”宫笑话落,骁王手里牛角杯坠地,而几位美人则是个个惊恐的瞪向殷璃飞。
殷璃飞甚觉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又切了一片:“我用切人体器官的手术刀切羊肉吃,又不是拿切羊肉的刀切人肉吃!”
宫笑:“……”
骁王:“……”
众美人——集体脸色惨白!
“好了,刚刚是说看病,看谁啊?”殷璃飞这时放下手术刀与镊子,清灵的眸光在殿中扫过。
骁王本来歪斜的身子猛然坐起,眼底精光乍现,紧紧锁着此时的殷璃飞。
只见今日的殷璃飞如墨的发丝没有任何束缚,柔软的落在她纤弱的肩膀前后。一条浅金色的链子缀着一颗镶金的珍珠穿过额头。那链子又穿过耳鬓的发,在脑后被一支浅蓝与金色相间的饰物扣住。
她内里依旧是白色的立领长袖亵衣,外披天蓝色的雪罗纱。从脖颈到手腕半点不显露多余的肌肤。明明和周围人比起来很捂的装束,但只看一眼她此时的眼,浮躁的夏便在她的清灵的眼底被一泓清泉浸透。
那瞬间,仿佛天清、海蓝、云软、风沁凉……
这就是她清醒时该有的风姿?
骁王不觉眼睛已经移不开,只因为这女子前后给自己的反差感太大,所以震撼也才来的大。
殷璃飞也不管骁王如何,在一旁的白绢上擦拭了一下手术刀,眸子最终锁定殿中右下角站着的一群人。
“是这几个人?”殷璃飞晃到几人面前,眸光在每个人脸上巡过,最后又回到自己的席位边。
骁王总算回神,忙正了神色,眼底的光此时湛亮,唇瓣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睨着殷璃飞道:“美人儿,依你所见呢?”
殷璃飞淡淡看了骁王一眼,将他眼底猎艳的光收进眼底,却漫不经心的道:“这几个人都没有大的毛病,不过都有点心病!”
“心病?”骁王挑眉,眼神意味不明:“你一说他们没有病,二说他们有心病,这话怎么教本王听不懂呢?”
“骁王殿下英武不凡,怕是给你震慑的!”殷璃飞说道,继而伸手进腰上的包包里捧出大把的芙蓉花挨个递过去:“拿着,回去晒干了泡水喝。这花可解郁安神,理气开胃,常用还可以强身健体美容养颜!”
几个被临时指派过来的卒子个个惊异非常,一时不知道接是不接殷璃飞手里的花。但觉她说的话太神准了——人人都知骁王喜怒无常,一天宫里不因为他莫名其妙的原因死一两个人,那么,骁王必然是不在宫里的。
但是,不排除他出现的地方不死一两个!
所以,在骁王面前伺候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是揣着忐忑的心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心脏就跳离了嗓子眼了。
“不要啊?”殷璃飞纳闷的扫过几人惶惑的脸,继而很自然的又将花塞回包包里,并且留了一朵在手里掂上掂下的把玩:“不要我自己留着了,我还舍不得给你们呢!”
说话间,蹦蹦跳跳的又回到桌边,旁若无人的拿起刀叉,继续切她的羊肉。
骁王都不及理过来情绪,眼见着美人瞬间又成女神经,不免傻眼。宫笑眸光闪烁,忙上前解释:“骁王殿下,笑说的不错吧!虽然平时是疯癫了一点,但一谈病人她就能好一阵子。”说话时,眼神不免可惜的望向殷璃飞,眼底也是一抹天妒英才的惋惜之情!
“一谈病人就能好?”骁王将信将疑的问。
宫笑闻言心头闪过一抹奇怪的感觉,当即摸摸耳朵又摸摸鼻子道:“算是,尤其是拿起银针与……与她手里的手术刀的时候。只要一说刺人、解剖死人、割除器官——”
“谁,谁器官坏死了,让我瞧瞧,需不需要切了!”殷璃飞才安静的吃了几口,突然眼冒金光的四处扫荡。
骁王顿时觉得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原本心底萌发的一个念头瞬间被摁死在摇篮里,大张的腿也下意识并紧了一点。
“没有没有,你先吃饱饭再说!”宫笑赶忙安抚道,对于她高举的手术刀也是敬谢不敏。
“怎么会没有呢,你刚刚不还说——”殷璃飞不相信,将手术刀在巾帕上又擦了擦。
“带她去净苑吧!”骁王这时开口。又看了殷璃飞一眼,各种情绪在眼底交织,最终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决定,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羊肉了。
宫笑当即领命,朝着还睁眼等着的殷璃飞招手:“走了小殷,咱们去瞧病人!”
“哦哦,来了!”殷璃飞立即跳起,满眼兴奋。
宫笑不禁感慨,这才进宫一天,就被这丫弄的心惊胆战无数回。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也发现,二人配合的默契度越来越高了!
——
二人告退之后,由宫人带领往所谓的“净苑”而去。
殷璃飞此时也是越发好奇,那个要救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本以为是朗青疏的故人,却被骁王养在宫中。以为是皇室中某个重要的人,又觉得骁王对那个人的态度很奇怪。
让自己先通过考验是谨慎,但就这样简单的考验了一下,就放她和宫笑进去了。自己都不陪着一起去看看病人,便显得对那人漠不关心。
穿过几重殿宇后,很快,就到得所说的净苑。殷璃飞仰望了一眼上书“净苑”的高耸牌坊,又朝园内眺望过去。
却见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木,感觉从净苑里面穿出来的风都比她站着的土地外凉爽很多。
而后拾步踏过矮一截的阶梯,发现,大理石地板到这里就断了!沿着路径往里,便只是普通的鹅卵石铺地,鹅卵石径上的缝隙里长满青苔,可见这个园子很少有人过来。再走了几步,拐了几道弯。仿佛已经远离盛夏,殷璃飞都不禁为园子里的凉气打了个哆嗦。
再放眼四周,入目的绿、横亘在林间没有清除的腐朽断木、上覆肥嫩的木耳……耳边是鸟语虫鸣,让殷璃飞错觉误入了原始丛林。
“她躺了三年不能动弹,身体里的脏器在不停的衰败。为了延续她的生命,我用了蛊。眼前的环境,便是为了那些蛊营造的!”宫笑看出殷璃飞的疑惑,解释道。
殷璃飞了然,不禁压低声音问道:“咱们要救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宫笑闻言看了殷璃飞一眼:“那个与你救人没有太大的干系!”这就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看了眼前方带路的内侍,殷璃飞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很快,终于穿出树林,见得远处一座小阁楼。阁楼的建筑一改西蛮风,却似北齐的风格。只见小楼外的回廊里缠绕着紫绿色的藤蔓,有的穿过镂空的窗棂,戳破窗户纸,甚至伸进了屋里。
殷璃飞都不禁担心,住在这样的地方,人躺着几年不动,会不会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藤蔓缠绕了一身,而成养分?
摇去那让自己毛骨悚然的念头,随着楼里一个婢女推门出来,立即恭迎上来。
“圣使!”那婢女先是抬眸看了眼殷璃飞,便侧立在房门外。
宫笑停住步子:“小主的情况最近如何?”
“回圣使,情况很稳定,只是近来长了个子!”婢女回道。
“嗯,你且退下吧,我进去看看!”宫笑吩咐道。
“是!”那婢女领命,便朝门口走廊的另一端去了。
宫笑便抬步跨入门槛,殷璃飞随之跟上。进屋后发现,这间屋子还是挺干净整洁的。藤蔓也没有爬进来,只纠葛在隔壁的房间和回廊里。
再往里走了几步,宫笑抬手掀开一道帘幔,就见得里面一张吊帐的床榻,从顶端垂落下来的纱帐垂地,隐约可见纱帐内躺着一个人。
随着宫笑将最后一道纱帐撩开,殷璃飞见看清了床上人的全貌——
只见床上是个妙龄的女子,女子一张清秀的小脸沉静安详,露出雪色衣袖的肌肤几乎赛过衣衫的颜色。应是身体的原因,也因为长年不见阳光。
确实,透过窗棂的光都照射不到这里,此处便显得阴暗。女子躺在此处,便显出几分孤寂凄凉。
看着女子无知无觉的样子,殷璃飞心底几分恻然。尤其走近的时候,几乎是闻不到女子的呼吸的。于是伸手轻扣上女子露出薄被的手腕,探着了脉搏——是动的!
宫笑站在旁边不语,只静看殷璃飞动作。
殷璃飞探过女子的脉搏后,指尖又在她的发间摸索过,好一会儿收回了手,眼底却有几分凝重。
“如何?”
“几处重要神经被淤血压着了,动则可能殒命伤本,不动的话就只能听天由命等淤血散尽她自己醒来。当然,也有可能这淤血到她这样躺死也散不尽……”殷璃飞说出自己诊断的结果。
“我也担心蛊虫噬咬伤着她的神经,所以,只敢在她颈部以下施放,以保持血液的畅通。”宫笑皱眉,也说出自己这些年的难处。
之后,两人一同望着榻上的人陷入沉默。
“你可有办法?”少许,宫笑开口打破沉默道,声音也比以往严肃了很多。
“我在想!”殷璃飞答道,想了想又说:“化瘀的方法不是没有,只是那神经太危险,搞不好她醒了也只会是个傻子!”
“也就是说,你可以救醒她!”宫笑眼睛一亮。
殷璃飞因得他过于激动的语气转眸看他,瞬时明白他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想完全治好了人,而他的意思是只要人醒来,不计后果如何。
犹豫了一下,殷璃飞开口:“九成醒,七成傻、一成亡!”而后面两种都不是她身为医者的初衷想法。探看过病情后,她还以为,这个女子救不醒,只是她的亲人也无法做这个抉择,所以僵持了这些年。
毕竟不动这血瘀,她有可能醒也有可能康复。一旦动了,若是傻了,损害的神经怕再无复原的可能!面对一个傻子或一个活死人,都是两难的选择啊!
“九成几率已然不小,能醒就成!”宫笑朗声道,完全没有听见殷璃飞说的后两项要点一般。
殷璃飞不禁凝眸看他,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