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之后,斗米观道法殿中的一场战斗终于画上了句号。
那些无功而返的正道高人们其实已经在这里等待了许久,整个道法殿前早已一片狼藉,而那些正道人士由于方才的殴斗,所以一个个的也是十分狼狈,这次斗米经会的变故,当真如同一面照妖镜,在利益与强权之下真正的善恶才被区分了出来,虽然不敢说离开的全是好汉,但留下来的,却尽是些内心卑劣之人。
不安,惊慌,茫然。这是当时所有人的表情,事宜至此,他们只能等待行云如何处理此事,所以当他们得知了行云此时正在处理‘内务’之时,便都想冲入殿中帮行云除了那三位老道。虽然他们同行幻三人好无过节,但正如行云之前所说的那样:此时此刻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蚱蜢,既然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便意味着再无回头的余地。
当然了,他们也不想回头。
然而,守在殿前的弟子却拦下了他们,只道是掌门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入道法殿内,原来行云当时也有些心虚,虽然放那些人进来确实会增加他的胜率,但谁又能保证进来的人中就没有居心叵测之徒呢?如果到时有人趁乱在背后捅他一刀,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说到底,他们只不过都是互相利用,行云还没有傻到会将自己的背后托付给这群墙头草的地步。
于是,那些人只能在殿前焦灼的等待并祈祷着。他们祈祷着行云会赢得这场战斗,如若不然的话,那他们就真的注定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往严重里说,日后的江湖但真不会再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这等待当真难熬,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殿中传来的打斗之声不断,每一次巨响,每一次震动,都让他们更加的不安。
“老天保佑我们啊。”只见一名头陀打扮的人双手合十颤声道:“气不死的阿弥陀。保佑老子能够撑过这关,如果行云赢了,我愿。我愿意以后再也不乔装去嫖了。”
如此下大愿者,当时在那群‘正道人士’之中并不在少数,可能他们当时只能以此来慰寄自己了吧。
而这场死斗,几乎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又过了些时候。众人忽然见到那道法殿中出了一声巨响。轰隆一声,一股气流掀飞了破旧的门窗,与此同时,殿内金光四射,这响动远要比方才任何一次来的都要猛烈,于是众人心头一惊,看来这场窝里斗大概已经分出了胜负。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出来的会是谁?
是行云。是行云,是行云!当时众人一齐在心头反复的捣鼓着这句话。一定要是行云,一定要是啊老天!
当时所有人的心全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们一声不吭,身子周围只剩下了狂躁的心跳之声,而等到硝烟散尽,那道法殿的门口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老天保佑!!”直到此刻,终于有人欢呼了出来。
果真,借着月光以及火把的光,衣着褴褛的行云出现在了道法殿的门口。
只见他当时满眼通红双眉紧锁,却不一语。
不过这就够了,他现在能够出现,那就证明着他才是这场死斗的最终胜利者,而其他三位道长,则已经陨落于道法殿中。
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行云胜了,那他们就还有翻盘的希望,凭借着斗米观的势力,要压下那些日后的流言蜚语也并非不可能之事,而且,日后他们的仙途一片大好!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这个消息确实振奋人心。
然而在欢呼声中,行云却并未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事实上他当真没什么值得得意的,毕竟就在这一夜之间,斗米观人才凋零,此时的行云虽然胜了,但却已经快变成了孤家寡人,在未来的日子里,他的身边,除了陈图南之外注定再无人可信。
他放弃了零星的光芒,从此之后只能生存于黑暗之中。
于是他绷着脸,一边接过了弟子递上的崭新道袍后,一边沉声问道:“图南那边如何了?”
只见那弟子对他毕恭毕敬的回道:“回禀掌门,图南师兄已经领命追拿叛徒世生三人,方才有师弟回报,说此时他们已经在西边的山下开战,叛徒们一边抵抗一边逃,不过大师兄和诸位师兄弟们紧追不舍,现在虽然已在山下十里开外,但图南师兄已经占据了上风,以师兄的实力,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将那三个叛徒捉拿回来。掌门英武非凡,此刻诛杀叛贼劳顿,所以还请掌门放心,请保重身体。”
如今的斗米观,当真也只剩下了如此谄谀献媚之徒了,行云道长冷哼了一声,他明白陈图南的性子,对那三人应该狠不下心来下重手,不过现在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了,毕竟他已经打赢了最头痛的这场仗,接下来,只要他亲自出马,定会将那三人擒回山中。
“如果抓他们回来他们还不愿合作的话,那就先把他们关在锁龙楼里几年再说。”行云心中想到了此处,心情终于舒畅了一些,而就在这时,那些留下来的‘正道人士’们已经围了上来,对他们放走了云龙寺孔雀寨以及另外一些‘恶贼’之事而请罪。
虽然他们走了也是个麻烦,不过现在对行云来说,世生他们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他们这个底牌在,以后什么都不用害怕,所以行云只是点了点头,等换好了道袍之后,这才迈步前行,此时的他体内‘人形丹’的效力正猛,一身的伤也因此好了七七八八,而见行云要亲自下山捉拿‘叛贼’,在场的众人自然要跟随而去呐喊助威。
月光之下。行云一边朝着山门走一边出了冷笑,同样在月光之下,破败的道法殿内。三清祖师的神像已毁,墙上历代祖师的牌位也成了一地的木屑,窗户中照进的月光洒在地上三具仍温的尸体上,行雾,行痴,行幻三人的遗容上血迹未干,三具尸体离得并不算远。行幻佝偻着身子,怀里死死的抱着古阳道长的牌位。
一切看上去似乎尘埃落定,但夜色还在继续。
我们把时间再倒回一些。就在行云同三位道长,以及陈图南同世生他们开战之时,夜幕下的仙门山东边的方向,却悄然出现了一群近千人的神秘队伍。
这队人马皆着黑衣。一言不。如果不是火把的照耀,似乎他们当真已经同黑夜溶为了一体,而这对黑衣人队伍中间有一两黄金马车,那马车由一匹身形庞大的怪马拉着,尽管山路陡峭,却仍如履凭地。
而马车之内毫无颠簸之感,等马车上了半山腰,车外一名黑衣人毕恭毕敬的说道:“世尊。仙门山已经到了。”
“好。”一声好字自车内传出,这声音极富磁性与成熟感。只见那马车车窗升起,车内的中年人刚刚睡醒,此人当时正依靠着一张柔软的白虎毛皮之上,右手指着头,睁开了双眼,如电的目光乍现。
此人,正是五阴山的主人,全天下间最危险的邪道,枯藤老人秦沉浮。
枯藤老人,但看上去却并不老,不过对于这个名号,秦沉浮也没放在心上,在他心中,世人皆愚钝,同傻子辩解,实在是降低自身的档次。
秦沉浮出山了,而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正是这仙门山,在这里,他会对整个神州大地出一记最响亮的讯号。
“我秦沉浮回来了,要变天了。”秦沉浮端起了手中的夜光杯,杯内的西域美酒微微泛起微弱的涟漪。
近千阴山邪道,此番悄无声息的上山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如同鬼魅一般的他们往仙门山顶峰走着,斗米观中的众人当时还在苦等着行云行幻他们决斗的成果,又有谁会想到厄运将至?
别说,还真有一个,不过现他们的,不是人,是只猴子。
也就是那仙鹤道长。
话说仙鹤道长乃是当年幽幽道人自海外仙山拐来的一只灵兽,幽幽道长飞升之前,曾经嘱托自己这好朋友守护斗米观,不要让这里遭受邪魔的入侵。而接下来的数百年中,仙鹤道长果真守诺,一直留在斗米观中提放妖邪。
这猴子天生对邪气有着过人的感知能力,而斗米观今晚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之所以不管,正是因为它早已感知到了离山越来越近的那股强大的邪气。
所以,仙鹤道长便早就下山,来到了半山腰等待,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但见那群阴山弟子摸上了仙门山,而面对着他们身上散出的邪气,仙鹤道长心中野性浮现,只见它从树上跳了下来,面露獠牙表情狰狞,对着下方的那群阴山弟子出了阵阵低吼。
而最初的时候,谁都没拿这只穿着道袍的猴子当回事儿,直到先行之人靠近之时,仙鹤道长瞬间露出了本相,它的身子徒地变大,张开了大嘴,两口便吃掉了那四个邪派弟子。
它尖锐的獠牙如同猛虎,咀嚼人肉就如同撕咬馒头一般的简单,而见前方突然出现了如此厉害的猛兽,那些阴山弟子们便下意识的上前斩杀,可他们邪术虽高,却哪是这上个乱世存活下来的异兽?
转眼间,仙鹤道长摧枯拉朽般的扯碎了数十人,而队伍因此停滞,只见一名黑衣人有些慌张的来到了黄金马车前通禀道:“世尊,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头凶猛的异兽,此兽厉害的紧,已经有十几人丧命。”
“异兽?”只见秦沉浮笑了笑,然后喝近了杯中酒,之后说道:“废物。”
“属下该死!!”只见那黑衣人瞬间汗如雨下,这莫大的压力居然让他抬不起头来,以至于整个人都如坐针毡。
看得出来,在秦沉浮面前,这些人不过蝼蚁,然幸好那秦沉浮今夜心情不错,于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出了马车,背着手朝前方渡步而去,而他一路前行。身边的弟子们全都齐刷刷的朝他跪拜。
火光之中,一身红衣的秦沉浮来到了队伍近前,平静的望着那仙鹤道长,而仙鹤道长瞧见了他之后,似乎也看出来这人便是领头的,于是立马丢掉了手中的残肢断臂,一声怒吼便朝着秦沉浮扑了过来。
见那仙鹤道长扑上。秦沉浮的表情仍是十分平静,甚至连背在身后的双手都没有动,眼见着那仙鹤老猿已经飞到了头顶。只见秦沉浮忽然双目一瞪,眉心交接之处忽然浮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那光点出现之后,并没有射出任何耀眼的光茫,但半空之中的仙鹤老猿身子猛地固定在了半空。而仙鹤老猿不断的挣扎。此时秦沉浮红衣飘飘,只见他叹了口气,等到光点散尽之时,仙鹤道长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前,不过这一次,它却没再攻击。
因为它抬头之时,正好同秦沉浮的目光相交,在那一瞬间。仙鹤老猿竟愣住了,因为它在这满身充斥着浩瀚不详之人的身上。竟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力量。
那是巫术的力量,秦沉浮身为少彭巫官的后人,最厉害的本领,自然是那古老而诡异的‘灵子术’!
相传灵子术以强大的精神力量为依托,修的正是灵魂之力,但凡修炼灵子术大成者,可隔空伤人,甚至灵魂也能不死不灭,等到这一世凡体衰老之后,灵魂便脱壳而出重新投生,后世中西藏有转世活佛,可以保存前生记忆,据说他们修炼的密宗法门便是这灵子之术。
而在察觉到了秦沉浮所散的‘气’正是灵子术后,那仙鹤老猿登时热泪盈眶,瞧秦沉浮的脸,依稀还如同他祖先一般的棱角,异兽通灵,仙鹤道长登时明白了,原来他是自己人。
想当年它便是追随着这巫,道,佛三派的杰出弟子共同游历天下,而此时再次感知到了那熟悉的气息之后,仙鹤道长登时留下了热泪,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情,接下来生的事,已经不是它能插手的了。
当年的它同那三人都是极好的朋友,如今它又如何能同朋友的子孙厮杀?它本是野兽,自然会遵从野兽的法则,如遇两难之事,只有避而不管。
想到了此处,只见那仙鹤道长悲鸣了一声,随后腾空而起,半空之中道袍滑落,夜幕之下,众人只见到一只白色的仙鹤朝着远方飞去。
原来仙鹤道长,当真是一只仙鹤。
正如同正义和邪恶,往往看不清表象。
而望着仙鹤飞走,秦沉浮若有所思,不过他也没过多犹豫,便有在众人的跪拜中上了黄金马车,一队人朝着山顶继续前行,等到了山顶的时候,秦沉浮下了车,望着悬崖边的那块石碑冷笑道:“绝顶绝非顶,死路死是路?哈哈,天大的笑话,小小把戏,还配让我已死为路?给我破!!!”
说到了此处,只见那秦沉浮眉心光点又显,瞬间,悬崖上方的空间扭曲,只听‘啪’的一声,数百年来的斗米幻境竟因此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偌大个仙门山,在夜空下,仿佛瞬间又增高了一半之多,幻境之中的斗米观终于在世上露出了真实的头角,然此时的山门内,吵杂的奉承之声不绝于耳,越来越近,行云已经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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