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在通过一些渠道得知英国本土正在发生的惨剧之后,我立刻想尽办法到处寄信上书捎话,最后总算是得到了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的接见。结果,这位莫洛托夫先生首先表示了对水深火热之中的英国人民的深切同情。其次却声称目前整个欧洲的所有国家都在可怕的灾荒之中挣扎,而苏联方面能够提供的救济物资则数量有限,所以不可能挪用原来应该拨付给本国人民和盟友的生活物资,来救济还在抵抗红军的敌国人民——谁让丘吉尔首相在那时候坚持不肯无条件投降呢?
虽然这些话一听就是托词,但我还是试着以自己的名义,通过苏联人给丘吉尔首相发了一封通电,劝说他为了几千万英国人的生命,尽快停止已经完全无用的抵抗,不要让大不列颠岛上的盎格鲁撒克逊民族走向毁灭。结果……您应该猜得出来,一直到战争结束,丘吉尔首相也没有就这封电报作出过回复……”
“……哦!可恶的丘吉尔!虚伪的莫洛托夫!”伊丽莎白女王激动地叫了起来,“……居然不承认英国已经退出战争?我不是公开以联合王国君主的身份,向斯大林交出权杖和冠冕了吗?他们还想要怎么样?”
“……这个……恕我直言,在最近这场世界大战的自由阵营看来,或者说,按照美国政府在战争时期的宣传立场,恐怕屈膝投降的您已经放弃了王冠,等于是退位了。而您的妹妹玛格丽特才是真正的女王。”
汤因比苦笑着说,“……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在斯大林的眼中,主动向苏联投降却又被本国政府废黜的陛下您,大概就相当于九年之前独自驾机飞来英国求和,却被作为战俘扣押的纳粹德国副元首赫斯……既然对立一方的阵营不承认英国已经投降,而您在投降的时候实际上也无法继续对英国实施有效统治,苏联人不承认英国已经退出战争,也是理所当然的——您当时又没有办法号令不列颠的全体军民放下武器……”
“……也就是说……您同样认为,我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是根本没有能力去执行,对吗?”
伊丽莎白女王有些闷闷不乐地说,“……汤因比先生,虽然现在再这么询问肯定已经太迟了,但我还是想要知道,如果当时我的主动投降,甚至倒戈一击,真的能够让不列颠退出战争,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苏联的援助和支持,那么,联合王国的前途和命运,是否会变得稍微好一点儿?”
“……这么说吧,陛下,如果说,您放弃王冠投降之时的大英帝国,就仿佛是一艘已经被海水漫上了甲板的衰朽破船,船舷已经开裂、龙骨已经折断、桅杆已经倒塌、水手已经开始逃离……但是只要及时摆脱大海的纠缠,找一块沙洲冲滩搁浅,那么至少还可以用剩下的船壳木料拼凑出一艘新的小船,并重新出海。”
汤因比摊了摊手回答道,“……由于错过了这个最后的机会,现在的大英帝国……就相当于是整艘船都已经沉入了海底,并且被撞得粉身碎骨,连捞都捞不起来,我们这些幸存下来的人,则只不过是抱着几块残破的木板在海面上漂流……接下来还能够漂出多远,会不会被鲨鱼咬死,都只有祈求上帝保佑了……”
伊丽莎白女王闻言,不由得沉默了许久,最后也是只能发出一声轻叹:“……愿上帝保佑不列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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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这支流放者队伍只走出了大约二十公里路程,在一个名叫普尔伯勒的小村庄扎营宿夜。
黄昏的暮光之下,这座寂静的村庄里一片黑影憧憧,没有一丝灯火和人烟,只有一座座坍塌的焦黑废墟,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腐臭气味,让众人不由得眉头紧皱。凑近一看,只见村里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死尸,在村口就有一具残缺的尸体躺卧水沟之中,全身衣服都给扒得干干净净,正被一群野狗撕咬,连肚肠都被抽出来了……似乎是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了一场流民团体之间的血腥冲突。
虽然刺鼻的尸臭令人厌恶,然而若是宿营在荒野和森林里恐怕会更加危险。无奈之下,众人只好把这些尸体丢进一间木屋里,浇上汽油一把火烧掉。然后也不敢再住进残存的房屋里,而是在村子的小广场上点了几堆篝火,用于烹饪和取暖,晚餐过后,所有人或是睡在汽车上,或是围着火堆裹着毯子就地露宿。
伊丽莎白女王在这一夜睡得很不好,几次被噩梦惊醒,睁眼就看见黑魆魆的树木在地面投下影子,被夜风一吹便成张牙舞爪的魔鬼,然后和黑夜一起化作恐怖向她扑来……让她恍惚之中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是在祖国的土地上旅行,而是在某个远离文明的蛮荒异域进行探险,随时都可能会有怪兽或土著人来袭……
于是,在第二天,伊丽莎白女王的脸上不出意外地挂上了两个黑眼圈。
接下来,这支身份高贵的流亡者队伍,又在几乎不见人烟的英格兰南部土地上跋涉了两天,见识了无数被焚烧、被废弃和被遗忘的村庄市镇,最后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伯克郡温莎镇的温莎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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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再次受到警告,要求作者莫谈国事,为了让这本书不至于太监掉,以后卷尾只好不再吐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