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火辣辣地,想必是红得厉害,还好在黑夜的掩护下,倒不至于被人发觉。
谭婆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喔,你撒什么谎儿,我知道啦,你这帮主当得真够鬼精灵的,打听到谭公新得极北寒玉和玄冰蟾蜍,合成了灵验无比的伤药,就让手下互相乱打一气,然后来试试这药的效果。”
乔峰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心想:“这位老婆婆大是戆直。世上又有谁会把自己的同伴打伤了,来试你的药灵是不灵。”
这时又听得蹄声得得,一头驴子闯进林来,驴上一人倒转而骑,背向驴头,脸朝驴尾。谭婆登时笑逐颜开,叫道:“师哥,你又在玩什么古怪花样啦?还不快来帮我的忙!”
但见那驴背上之人缩成一团,似乎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他一听到谭婆的吩咐,立马一骨碌翻身下地,突然间伸手撑足,变得又高又大。
众人都微微一惊。谭公却脸有不豫之色,哼一声,向他侧目斜睨,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随即转头瞧着谭婆。
那倒骑驴子之人说是年纪很老,似乎倒也不老,说他年纪轻,却又全然不轻,总之是四十岁到七十岁之间,相貌说丑不丑,说俊不俊。
他走过去一面出手为受伤的乞丐点穴止血,一面双目凝视谭婆,神色间关切无限,柔声问道:“小娟,近来过得还好么?”
这谭婆牛高马大,白发如银,满脸皱纹,居然名字叫做“小娟”,娇娇滴滴,跟她形貌全不相称,众人听了都觉好笑。
但每个老太太都曾年轻过,小姑娘时叫做“小娟”,老了总不成改名叫做“老娟”?
段誉想着这件事,偷偷看了正站在乔峰身边的东方不败一眼,心想:“即便是再过个七八十年,我还是要管神仙姊姊叫神仙姊姊。”
乔峰打量了那骑驴客一番,猜不透他是何等样人物。他是谭婆的师兄,在驴背上又露了一手高明的缩骨功,应是一位前辈高人,可是自己却从未听过他的名头。
“乔帮主,单正不请自来,打扰了。”就在此刻,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跟着六匹马驰进林中,前面五骑上坐的是五个青年,都是浓眉大眼,容貌相互颇似,年纪最大的三十余岁,最小的二十余岁,显是一母同胞的五兄弟,他们勒住马后便翻身下来。
最后一匹马的马背上是一个身穿茧绸长袍的老者,他一入林,那五个青年一齐上前拉住马头,他乘势飘身而下,向乔峰拱手行礼。
乔峰久闻单正之名,但今日却是初见,看他满脸红光,当得起“童颜鹤发”四字,神情却甚谦和。江湖上传说他出手无情,想不到真容竟是如此。
既知来人是“铁面判官”单正,乔峰赶紧还了一礼,说道:“若知单老前辈大驾光临,早该远迎才是。”
这位“铁面判官”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生平嫉恶如仇,一旦江湖上的恶人恶事传入他的耳中,他便要去打抱不平,惩奸除恶。
单正除了亲生的五个儿子泰山五雄外,又广收门徒,徒子徒孙共达二百余人,“泰山单家”的名头,在武林中谁都忌惮三分。
那骑驴客忽然怪声说道:“好哇!铁面判官到来,就该远迎。我‘铁屁股判官’到来,你就不该远迎了。”
大家听到“铁屁股判官”这五个字的古怪绰号,无不哈哈大笑。东方不败虽觉笑之不雅,却也不禁嫣然。
单正的五个儿子听这人如此说话,自知他是有心戏侮自己父亲,登时勃然变色,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妄为之徒。
但单家家教极严,单正既未发话,做儿子的谁也不敢出声。
单正涵养甚好,又捉摸不定这怪人的来历,于是干脆装作没有听见他方才的言语,向四周的诸人朗声道:“单某此番前来,为的是护送丐帮一位大侠的遗孀。”说着朝树林外吩咐:“请马夫人出来叙话。”
话音甫歇,两名健汉就抬着一顶小轿,快步如飞,来到林中一放,揭开了轿帷。从轿子里缓步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那少妇低下了头,向乔峰盈盈拜倒,说道:“未亡人马门康氏,参见帮主。”
乔峰还了一礼,说道:“嫂嫂,有礼!”
马夫人接着道:“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帮主及众位伯伯叔叔照料丧事,未亡人衷心铭感。”她话声清脆,听来年纪甚轻,只是她始终眼望地下,见不到她容貌。
乔峰料想马夫人必是发现了丈夫亡故的重大线索,这才亲身赶到,但帮中之事她不先禀报帮主,却去寻徐长老和铁面判官做主,其中必定大有蹊跷,回头向执法长老白世镜望去,而白世镜也正向他瞧来。两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满了不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