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要填上很多人命。
钱叔悲叹:“乱世人命不如狗,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
几个女人都哭起来,六子却是眼睛闪亮,说道:“我觉得,义军中日子,还是有盼头的,虽说现在过得苦,不过看看饥民中那些的部总、哨总,吃喝,也与我们一样,精兵营中,那些主刍的、掌械的、执爨的,同样与普通士卒一般。”
“大家同甘共苦,心往一处使,不是很好吗?等打了几仗,成为精兵,就可以一日吃两餐,甚至三餐了,还是干的。这不象城里的老爷,平日花天酒地,饥寒时,也不肯赈济我们贫民一毫。”
此时闯军上下,实行平均主义的供给制度,所掠金帛、米粟、珠贝等物俱上掌家,又凡支费,俱出自掌家,请食不足,则均短之,便连李自成,在饭食上,一样粗粝与共。
目前这种制度,对大明很多百姓来说,据有难以想象的吸引力,又因为精兵,也就是老营与马队,是作战的主力,平时每天可以吃三顿饭,步营与家属,一日吃两顿。
饥民们,就说不定,不过只要打过几仗,比如凿取过多少块墙砖,就可以转为正规军伍了。
一直不作声的杨元发,嗤的一声冷笑:“人啊,都是这样,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现在打江山嘛,自然要邀买人心,到时看看,坐上江山后,会是怎样?”
他冷笑:“再说了,义军这样到处窜来窜去,有处掠还好,若全天下都被掳获一空,又会怎样?”
杨元发对这义军深深痛恨,只是无奈,才被裹胁在军伍中,所以很多事情,他反而看得清楚。
六子瞪着眼:“不会吧……会有办法吧……”
“慎言。”
钱叔又咳嗽一声,此后破烂山神庙,再无说话声音,只余呻吟声,还有隐隐的哭泣声传来。
……
又十日,硝烟中,雄伟的南阳府城仍然屹立,城上角楼与敌台窝铺各处,仍然密密明军警惕防守,城楼上,飘扬着“猛”字大旗,还有“刘”字大旗。
王斗灭张献忠后,从杨嗣昌下荆州的总兵猛如虎,就移防到南阳,又李自成攻南阳前,副总兵刘光祚正好路过,唐王朱聿镆,便邀与共守,此时一起驻兵城内。
多日攻守,深达二丈二尺,阔四丈四尺,又引梅溪河水注入环城的城濠,此时大部分被填上,高达二丈二尺的城墙,也处处伤痕,特别城下尸体,堆积如山,尸体上流出的鲜血,似乎汇成了一道道河流。
攻打南阳,李自成日日不停,此时南阳城四面,黑压压的攻城闯军,似乎要蔓延到天地的尽头,他们越来越多人的军服衣饰,呈现深蓝色。
似乎听从麾下文人的建议,大明是火德,需以水克火,所以李自成军中,越来越尚蓝。
此时李自成军中,开始分中、左、右、前、后五营,每营若干队,每队骑兵五十,步兵一百人,或一百五十人,饥民不定,一般一队数百人,老弱交杂。
每营定旗色,左营旗白,右营旗红,前营旗黑,后营旗黄,军中衣甲,很多也随旗色,历史上李自成攻打京师,时人笔记“贼衣黄甲,四面如黄云蔽野”,指的多是后营的兵马。
此时李自成的军伍,当然不怎么正规,一般有什么穿什么,饥民更不用说,不过正规化,已经初现端倪。
一波的饥兵方退,另一波攻势,又在酝酿。
饥兵潮中,一队饥民内,六娘麻木地站着,她手上拿着木棍,听队内哨总在大声鼓动,他说话口音不同,似乎是洛阳那方的人氏,神情中带着一股凶悍,身旁一个旗手,扛着一面蓝旗,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闯字。
“文武大将军奉天倡义,讨伐无道官府,这是为了我们贫民百姓,所以要人人出力,戮力征战……”
“义军中,都是兄弟姐妹,有饭一同吃,有衣一道穿,便是文武大将军,一样粗粝共食,衣帽不异。再看看那些财主老爷,骄奢yin逸,丝毫不管百姓死活,相比之下,我们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义军军令,令行禁止,前者死,后者继进,临阵无得反顾,未听到鸣金声音,不得回营,不得后退,违者就地正法!”
“大家要好好记住,不要被当场砍了脑袋!”
似乎这些宣传鼓动,闯营中都是统一腔调,这哨总照本宣科,又说了多次,可谓熟极而流,放眼别队,同样如此。
不过他的一番话,在队中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攻打南阳城的惨烈,这些天,众人都看在眼里。
那些前去填壕的,挖砖的人,有中了铳弹箭矢的,中了灰瓶的,被滚木擂石砸伤的,更惨是被火炮打中的人。
侥幸不死者回到营中,伤员事后大多活活痛死,各营哀嚎连天,想想那等惨状,自然让人忐忑不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