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和方可飞乍然还以为是救兵赶到,随后才知兀然潜入的是毕恭和毕敬,这两个他们刚刚才称之为“狼心狗肺的东西”!
两人一进来,王二牛和方可飞便想死不了了。
想死也死不了。
因为两人运指如风,给他们嘴里套上软箍,使他们的牙齿根本咬不着舌头。然后两人这才满意了,对已完全失去抵抗、动弹、挣扎能力的人狞笑道:“你们现在已死不了了吧?”
“你们的话,我们全听了。这通风口也正是通讯口,你们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
“你们猜对了,我们不杀你们、不整你们,是为了要你们完完整整的,好让你们那班跟你们讲义气的兄弟朋友手足来相救,而我们就只等着一网打尽。”
“至于这位大水牛,上次在牢里没把你和陈妖精整死,这次,我要你眼见陈妖精还有其他为你卖命的家伙一一为你丧命,这才让你死,够意思了吧?”
“你们若不想死,只有一个法子。”
“一条路。”
“这儿有一张自白书,你们签个名画个押下去,那就能保住狗命。”
“至于里边写的内容,反正是事实,说出来也无妨。那是表明主使你们行弑有吉明大使和方爷的是毛丰源,整个‘风雨楼’里的人都是同党,就这样而已。”
“你们若不想在后天就人头落地,就得在这自白书上签个字。”
“你们不签也没用,反正,你们一旦押上刑场,毛丰源那干光冲动没脑袋瓜子的家伙,必定会来救你们,他们一出现,就死定了。就算他们不救你们两个活宝儿,也没关系,我们自会替你划押扣印,你们人头落地之后,迟早也会办了在‘风雨楼’里造反的那干亡命之徒。”
“你们再硬,到底也是血肉之躯,吃不消这皮肉之苦的,还是趁早听命、认了吧!这样我们也省事些,你们也少受些苦。”
“怎么样?你们已没有再好的选择了。”
毕恭、毕敬对着任凭宰割的方可飞、王二牛二人,像两名久饿的人看着两碟烤熟了的鸡,兴奋得眼里掩抑不住狠相与狼相。
“你们说不出话?那也不打紧。眨一下眼睛,就是不答允。眨两次,就是同意了。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希望你们别眨错了眼睛,也别瞎了眼、蒙了心。”
“小心,你们只有一对眼睛。”
很快地,王二牛和方可飞都作出了反应。
方可飞立即眨眼。
眨一次眼。
王二牛则不然。
他眨两次。
这连毕恭毕敬都觉得惊讶。
所以他们望定王二牛,要他再“表演”一次。
王二牛果然又眨了眼。
一次。
停。
又一次。
总共两次。
对,没看错。
“两毕”互觑了一眼。
这回却连方可飞也感到惊疑不信。
然后才觉得怒忿。
毕恭干咳一声,道:“你肯签押?”
王二牛眨了眨眼睛。
也是两次。
然后他又眨了眼。
这次是连眨三次。
毕恭一怔:“什么意思?”
王二牛再次眨眼。
这回一连眨动四次。
毕恭望向毕敬。
毕敬说:“你想说话?你有话要说?要是,眨两下;不是,眨一次。”
连眨两眼。
“好,你有话就说,可是别玩花样,否则,我担保剜掉你两只眼睛。”
他解开了王二牛的嘴锢,又让他一只手可以活动。
“你别杀死自己……”毕敬盯着他的嘴巴和五指,再次提出警告:“你一咬舌,我就敲掉你所有的牙齿:你一动手伤害自己,我就剁掉你的手指。”
王二牛居然十分听话。
他看那份“告罪书”。
看完了,不吭声,只乖乖地划押签字。
之后他又乖乖地放下笔,乖乖地看着如临大敌的毕恭毕敬。
他这么乖,那么听话,反而使毕恭毕敬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毕恭问,“你不是有话要说的吗?”
“是。”
王二牛平心静气地说。
“那你说吧。”
毕恭仍盯着他的口,以防他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真的要说?”王二牛瞟了方可飞一瞥。
“说就说……”毕恭横了方可飞一眼,“你怕他能把你怎么?”
“好,我说……”
王二牛一直都非常吞吞吐吐,他说的声音很低,毕恭毕敬都听不清楚,于是凑过脸去——不过仍是十分提防,非常谨慎。
“我……”
“什么?”
“我……唉……你……”
“你放胆说吧,声音响亮一点!”
王二牛忽然旱雷似地吼了一声:
“我……爱……你”
两人都给震了一下,毕恭刷地变了脸,王二牛哈哈大笑不已,方可飞听了,脸孔笑不出容颜来,也笑得盈了眼色。毕恭一手拿过了那张“罪过书”,只见划押处王二牛竟写了几个又粗又肥又乱的大字:“我就爱操你祖宗十八代!”
毕恭一伸手,已重新给王二牛套上嘴箍,毕敬也出手捆了王二牛那只唯一活动的手,毕恭已发了狠,要狠狠地整治王二牛,毕敬却阻止了他:“别逞了他的意。”
“给他一点教训,”毕恭则不以为然,“打掉他几颗牙齿,砍掉他两三根手指,总可以吧!”
“不,方爷要他完完整整,他越完整,就对咱们越有利。”毕敬说,“我们可不能让柴老狗那边,借我们滥用私刑之名,将我们反咬一口,反而趁此保住了他俩,这次兹事体大,咱们怎能犯在这关节眼上!”
“是!你说得对!”毕恭的年纪虽然要比毕敬起码长十岁以上,但对这个年轻人却一向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这口鸟气只好暂时忍下来好了。我叫刽子手刀留些情,留点气,让他们不得好死。”
毕敬淡淡一笑。他的笑犹如浮光掠影。
别人看不到他的笑:他的眼里没有笑,他的嘴唇也没有绽开笑,甚至整张脸也不见笑容,只不过在这瞬间里他细皮滑肉的脸上法令纹现了一现、深了一深,才让人省觉他刚才是笑过了,阴恻恻的,而且带点险。
“要对付他们,还不必要熬到那个时候,”毕敬斯斯文文地弹着指尖,仿佛他那不沾阳春水的十指,弹一次便足以引人相思一次,“你还记得吧,我们当日在‘李府’,施了一种功力,让他们开口说出了本是我们要他们说的话,使他们几乎鬼打鬼、互疑互猜、几乎内哄。”
“那是腹语术,天下间,唯师弟你第一,”毕恭讨好地说,“当时若不是毛丰源走运,他也会折在师弟你这一记杀手锏下。”
“我的杀手锏可不止这一个。”毕敬冷哼一声道,“我还有‘穿肠水’。”
“穿肠水!”毕恭眼睛立即亮了起来,“那是使人五脏六腑尽伤重,纵华陀再世,决也回天乏术,但外表却一点也看不出来的绝门毒药!”
“对!”
毕敬阴阴一笑。
毕恭马上明白了。
他一张脸因奋亢而通红,因而显得眉须更银更白,仿佛像位南极仙翁,慈和宽容地望向王二牛和方可飞,眼晶晶地就像看到他最好的朋友、最佳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