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赞同你的作为。把不是你的支持者就打成你的敌人。这是很不智的。”
“谁叫我有力量做不智的事!”上官云说,“世上不是只聪明人才会成功的;许多聪明人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不肯做笨而该做的事。”
“我们之间的相斗是笨而不该做的事。”
“你重入江湖岂不是为了支援我的宿敌柴宏柱的吗?”
“我支持他对付正伤天害理、只图私利的方树铮党人,不是对付你。”
“但方树铮支持我。”
“请弃暗就明。”
“难道你要我去为国民政府卖命?去为柴老三卖命?”
“宜改邪归正,为万民福祉,共抗外敌。”
“我支持方树铮。”
“那也随你。我们之间,不一定要互相残杀!”
“你支持与我敌对的势力,就不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
“这样,你会没有什么朋友,但会有很多敌人的。”
“可是,凡是方树铮的支持者都成了我的支持力量,谁说我没有朋友!”
“可惜。”
“可惜什么?”
“师弟大好身手,神功盖世,但对世间俗名恶利,虚权浮势,却如此勘不破。”
“你几岁了?”
毛祖强给问得一怔,上官云即道:“要是我只二、三十岁,没问题,无成就,我可以等。如果我还四、五十岁,没关系,不成功,我能够忍,但我现在已不行了,我不能来人间白跑这一趟,虚掷这些光阴,死时什么也不留下。”
“但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到头来只怕留下的只是恶名,遗臭万年。”
“我不在乎好名恶名。就算遗臭万年,也总比默默无闻的好,你看历史上的恶人暴君,翻手风云覆手雨,不管拯救百姓、还是残害万民,他还是掌握了天下苍生的命运,以一人左右万千人的生杀大权,这才是人生在世第一快事,再说,你们唾弃方树铮的所作所为,但在我看来,他才是大智大慧。各路军阀,只顾自利,不知民怨已深,民忿已炽。国民政府,虽然打着统一全国,先攘内再对外的牌子,但却填不饱百姓的肚子,到头来也只有把国家社稷都赔了进去。国家为什么会积弱?就是弱在这些空言泛泛、光说不练的人手里。这样的不切实际,一味浮夸,不但害了自己一生,往往也误了国家前程。支持他们?我不如支持方树铮:至少方树铮识进退,知行止。这有什么不好?人对他好,他就对人好,他是最照顾自己人的了,遗臭还是留芳,这是时势造成的,谁也说不准、料不定的。谁说历史一定会站在你们那边?”
“我是江湖人,我这押的注就像是镖局一样:这镖我既然已经接了,我就能扛下来了,无论多重的担子,我都得承担。”上官云很少说那么长的话,可是他这番话说得十分流畅,彷佛每个字都是从他身体里每一个部份所组成的,对他而言,自是熟悉无比,“我这趟镖是走定了的,也押定了的。谁要来阻挡我的,都是我的敌人,也就是劫我镖的的人。你想,我这镖行主,会让你们得逞吗?”
然后他眯看眼审视毛祖强,“你不是答允过我:不出江湖的吗?你既已毁诺,我杀你也理所当然。但我还是说过的算话,给你解开禁制,给你一拼的机会,这已够公平了吧?”
毛祖强道:“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没什么不公平的,但是非自在人心。无论你怎么巧语饰非,助纣为虐,只为一己之私,只图自身之利,还是瞒不过天下人耳目的。方树铮为逞私欲,勾结东洋人,屠杀异己,涂炭生灵,这是人所共知,也人神公愤的。你押的这一趟镖,本是你自家的事,但如果押的是贼髓毒物,我们也能闭目不理吗?是,我本不出江湖,但这一趟,我是抱必死之心来阻止你。四弟,你收手吧。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未必都能称心如意,但决不可以为了教自己如意称心,来使许许多多的人都不称心不如意,自己做了什么事,首先得要在良知上过得去;自己良心上都过不去,那就说什么都是假的,轰轰烈烈过一生,不如快快乐乐过一世。大丈夫,与其惊天动地,莫如顶天立地。琴为知音断,马为明主驰。你为心若豺狼的方树铮卖掉大好身手,值得吗?”
上官云懊恼了起来:“我只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倒柴宏柱!”
毛祖强紧迫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他一直处处都胜于我。”
“你妒嫉他?”
“我恨他。”
“你这样做岂不是为了对抗神而沦为魔?”
“我不管神魔,我只要打倒他。”
“无论要打击谁。都不值得为了向对方报复而出卖了自己。”
“我也是你兄弟,他也是你兄弟,可是你却先出卖了我!”
“他对你错。我不是要对付你,但我支持他,因为你做错了。”
“人生在世,总不能老选对的事情做。多少人在开始的时候,人人都以为他做错了,其实他只在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而已。”
“四弟,回头是岸。”
“我身后已没有了岸。”
“但身前有。”
“咄!”上官云兀地一声暴喝:“我把你擒住了就可以把柴老三这伪君子引出来,我杀了你就可以大挫你们这干逆贼的气陷,你就是我的岸!”
说罢,他只虎虎的说了一句:“动手吧!”
只见偌大的一尊地藏神像,挥动了硕大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