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现在的我,对你没有爱意,也没有怨恨,我拿得起放得下,对这世间很多事都已经看得很平淡。”
易宗林一直等傅思俞说完所有的话,在房间安静了足足有一分钟后,他这才伸手轻轻扶住傅思俞削弱的双肩,冷抿着的薄唇轻启,“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尽管你说得信誓旦旦。”
傅思俞吞下梗在喉咙间的苦涩,她轻轻挣开易宗林的碰触,平静地道,“如果你觉得我此刻跟你说的话只是谎言,那你能否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那天你说要在机场等我,我却没有去见你?你很清楚,如果我心底还存留这对你的感情,我绝不会矫情地拒绝你。”
易宗林松开了手,深深凝视她,嗓音沙哑,“你拒绝我,是因为你对我并不信任,你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傅思俞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着摇头,微笑却很苦涩,“你错了,易宗林,其实那天你跟我说你会在机场等我,我当下就已经明确地拒绝了你,那不是因为我对你存在着不信任或者我还难以释怀过去的伤痛,而是因为我那时候已经考虑跟占至维在一起。”
这一刻,易宗林幽深的黑眸瞳孔微微收缩。
傅思俞看着他,继续说,“我至维正式在一起是在——你在机场等我的那一天。那一天我跟池意一起去酒店找至维谈公事,但因为池意有事要先走,便留我跟至维在谈……那一天你应该有印象,雨下得很大,我和至维到很晚才谈完,于是至维请我在酒店吃饭……吃完饭他坚持送我回家,我记得当我和至维走出酒店的时候,因为那晚的风雨太大,酒店上面的一个数字招牌掉了下来,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至维抱到了一边,而至维的背刚好被招牌的一角砸中……”
她的眼睛在此刻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心疼而后怕地道,“当时我问至维是否有事,他却在紧张地询问我是否有事,他抱着我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后面是湿黏的,因为全都是血……当时在救护车上,医生跟我说至维如果是伤及到脊椎,下半生很有可能会面临瘫痪,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我的眼泪就不休不止,可是那个时候,至维仍然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他没事……至维被推进手术室时,我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六神无主,满脑子涌过的都是至维这些年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慌乱地祈祷至维一定要没事,而直到至维被推出手术室,我出于本能把至维抱住,恳求他不要有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至维第一次帮助我逃离你时候,又或许是在至维帮我跟你打抚养权官司或是至维宁愿父母入狱也要把我从你的禁锢中解救出来的时候,我居然早已经对至维动了心……所幸的是,医生跟我说他没有伤及到脊椎,只是后背被锋利的招牌划了几条口子,所以才会流那么多的血……所以,在病房里,我抱着至维喜极而泣,至维在病房醒来之后,看到我在傻笑,他虚弱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他,我想要跟他在一起,他在一秒之后不顾背部的疼痛,把我紧紧抱住……”
他们的目光相遇,易宗林的表情僵硬、寒冷。
她不知道她是否成功了,但她看见这些天存在于他眼中的温柔正缓缓消失。
她的心并不好受,但她不会后悔这样对他说。
易宗林过了很久,才平静地从齿缝中吐出,“我以为我跟你说过,占至维不是你可以交往的人。”
傅思俞极力阻止着泪水在眼睛里凝聚,“谢谢你的忠告,但有过以前的经历,我现在的眼光已经可以辨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他们之间的沉寂像铅一样的沉重。
最后,易宗林转身,走出了房间。
在跨出门槛的时候,他最后对她说道,“如果你确定你要做手术的话,我可以把汤姆森叫来……但至于是否手术,要看汤姆森是否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不管他有多少把握,手术都势在必行。”
“这不由得你决定。”
丢下这句话,易宗林平静地走出了房间。
望着易宗林消失的身影,傅思俞的悲伤侵蚀她无助的灵魂,痛苦同时在凌迟着她的心。
孩子……
她不可能生下他,因为生下他,他注定将跟Prince一样,生活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中。
那天晚上的事跟他无关,但他愿意对她负起责任,这说明他内心也存在着一丝良善。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他愿意补偿她,她知道这是真实的……
但是,她不需要,不需要他的怜悯和同情。
而他为了补偿她而放弃自己跟唐舒曼的幸福,也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做。
明明可以两个人得到幸福的,何必让三个人都失去幸福呢?
易宗林……
她的泪水滑然落下。
易宗林步出房间的时候碰到了陆衍。
陆衍靠着墙,在看到易宗林后,环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道,“抱歉……不是有心要偷听你们的谈话,是有事来找你,得知你和思俞在房间,听管家说你们的气氛可能会不对,所以我上来看看。”
易宗林表情冷硬,径直走向了书房。
陆衍跟着易宗林朝书房走去。
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易宗林的声音清寂萧然。
陆衍凝视着易宗林的背影道,“所以,你相信思俞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吗?”
易宗林没有回答。
“我相信你不会相信,因为思俞这番话明显是为了摆脱你对她的照顾而说的,她只是想拥有一个平静的生活。”
易宗林仍旧沉默。
陆衍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是思俞坚持要拿掉孩子说明,她想要摆脱你,不是赌气,也不是怨恨,这是她冷静下来所做的决定,因为如果她只是跟你赌气,只是怨恨你,以她以往理智的个性,她不会拿孩子的事来开玩笑,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真的已经对你没有任何的幻想,她亟待开启新的生活。”
换言之,傅思俞尽管没有跟占至维在一起,她也不会再爱易宗林,因为她已经放下易宗林。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陆衍在摇了摇头后,悲伤地道,“看到你和思俞如今变成这样,作为朋友,我很替你们惋惜。”
易宗林闭起了眼,脑海里晃过了这些年跟傅思俞爱恨纠缠的画面。
“Kingsly,我想,你已经失去思俞了……”陆衍沉重地吐出。
易宗林睁开了眼,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这一刻,陆衍眯起了眼,冷硬地看着落地窗上易宗林散发着冷意的声音,“这一次你为什么不否认你在乎思俞?”
易宗林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冷静得像岩石一样,紧抿的唇没有透露一丝的情绪。
“因为你清楚我今天是为了什么事而来找你对吗?”陆衍望着易宗林,眼睛里透着一抹难以形容的深沉情绪。”
易宗林始终没有开口。
陆衍嗓音微涩,接着道,“你那天跟我说你之后会去唐舒曼,我就十分质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很清楚你对舒曼是怎样的感情,在询问舒曼无果后,我亲自去了趟法国寻找答案,这让我得知……”
陆衍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眸光黯然地看着易宗林,“对于你过去对思俞的一切行为,我终于找到了答案……只是,你确定你要让思俞这样污秽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