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长手长脚,坐在这里都别扭,可我还是觉得那时候我们常常过来吃该多好。”她夹起一颗熟透的鹌鹑蛋送进他碗里,“这个要熟烂了最好吃,味儿都从裂口渗进去了。你先夹开,等会儿凉了再吃。”
她给自己夹了一颗,磕碗里没有动,“吃火锅你要请教我,虽然我好久不吃了,但论经验,大概还是比你多。”
陆子翊夹起凉透的一半送到她嘴边,她垂眼,张口吃了,“干妈今天晕倒住院了,她晕倒前我还假惺惺地劝她唐叔叔不会有事。我是不是挺卑鄙?唐睿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回来办户籍档案的事,我还当他面儿亲傅明安。我现在能理解你,有些事特恶心但不得不做,我有我的缘由,你也有你的理由。”
咬了一小口他送过来的香菜丸子,他筷子没移开,等她咬第二口。
宋安七看了眼他固执的眉眼,拿了勺子接住。她咀嚼得很慢,一颗香菜丸子吃了足足五分钟,擦了擦嘴,她定定看着他,“你自己吃,我胃小,一吃点儿就饱了。陆子翊,麦子的事我忘了对你说声谢谢。可能你是真的喜欢我的吧,你只是不够喜欢。和你要的某些东西比起来,我没它们重要。”
看着他瞬间僵硬的眼,她安抚地笑了笑。
“如果在以前,也许我会介意。可是现在我不会了,我了解。谢谢你,包容了从前那个太过天真的我。”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啤酒,端起来碰了一下他手边的杯子,她仰头一点点地喝。晕黄灯光斜斜洒下,逆光下,她脖子上、脸颊边细细密密地绒毛染着金光,像一枚枚柔软而尖锐的针,扎进陆子翊眼睛里,心里。
她仿佛那一道光,亮得耀眼,却一点一点地在消失,他再也抓不住了。
放下空杯,宋安七皱了下眉,又扬眉笑了,“果然吃火锅要喝冰啤才正宗。”
“少喝一点。”陆子翊握住她倒酒的手。
“好,再喝一杯,好事成双。”她只倒了半杯,喝完也果真再也不喝了。
断断续续吃了几口菜,火锅煮得越久味道越麻辣。宋安七再也不吃了,撑着头看他吃。她吃得眼睛红红,额头上冒了一层亮晶晶的薄汗,平常总缺血色的嘴唇也红红的,像颗光滑的草莓。
恍然间,陆子翊想到餐厅里帮他挑鱼刺的样子。
专注地,微笑地,把他的世界看得简单微小又无比重要了。
吃完饭结账,久别重逢的老板特热情地跑去隔壁甜品店买了支甜筒送她吃。
走出餐馆,陆子翊要去学校里走走。
宋安七把甜筒递给他,“你吃吧,我吃饱了吃不下了。人送的,扔了不好。”
陆子翊为难地皱起眉,还是把甜筒接过去。斑马线对面绿灯亮起,他空余的一只手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往对面大门走。
“我以前一直想看看你吃冰激凌会是什么样子。”宋安七仰着头,弯着眼角笑看着他。满足的语气,仿佛得偿所愿一般。
“什么样?”陆子翊抬起拇指,撇去嘴角的奶油,唇角微微翘了一下。
她发愣,忽而笑眯起眼,“当时只道是寻常。”
盛夏夜晚,大学校园里总是最热闹的,晚风里面经常会漂着沐浴乳、洗发香波的香气。穿着清凉鲜艳的年轻女孩,这个季节最有活力。游离在成熟与幼稚之间的准男人,大多想要努力摆出一张稳重但一个干净的笑容总会露馅。
年轻的面孔,像极了樱桃,个个明媚又饱满。
走了百多米,宋安七放慢了步子,“陆子翊,我们回去吧。”
“怎么了?”陆子翊站定脚步,低下头,看见她额头全是汗,“哪里不舒服?”
“我胃有点痛。”宋安七捂着肚子,再也支撑不住,松开他的手。弯着腰挪到人行道边上,就地蹲下。
不止有一点痛感,简直翻江倒海,轻轻抽一口气扯得五脏六腑一起痛缩成团。
宋安七知道是坏事了,眼神有点乱,无力地扯了下陆子翊的裤脚,“陆子翊,你帮我叫傅明安来。”
她脸色白得难看,汗水一颗颗往下掉,说话声音飘着打着颤,是真痛到了极点。陆子翊蹲下身,扶着她发抖的肩,不敢乱动怕加剧她的痛处,“是胃痛吗?能不能忍一下?我去开车过来,马上去医院。”
宋安七摇头,固执地抓住他的手,“你把我手机拿出来,给傅明安电话,我等他来,他那里有我病历。”
陆子翊垂下眼,表情冷到了极点。轻轻拨开她的手,他起身,拉住一名路过围观的同学,请人帮忙照看一下。大步跑去学校停车场把车开过来,抱了宋安七上车。
她痛得有些迷糊了,缩在位置上抖成一团。上车没多久,趴座位上吐了几口。
陆子翊伸出一只手,抽出纸巾擦干净她唇上的污渍。拆开新买的毛毯搭她身上,隔开那些吐出去的脏污。摸了摸她冰凉的脸,思虑再三,他还是拿出手机,打给傅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