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停了一下,翻着眼皮问,“去哪儿吃?”
宋安七抬头看了看车外乌云滚滚的天,合上车窗,咳了两声,“唐家,我想去看看干妈。”
陆希梵那儿,明天再去吧。
……
从唐家出来,已经是深夜。
大院星火静谧,细密的小雨落在草丛里,沙沙沙仿佛成百上千只小虫子急急啃噬着草根。偶尔挂着特殊牌照的小车进进出出,也是安静的,集结着一种与之俱存的严肃和官威。
楚凯撑着离开前邹榕硬塞来的伞,并肩站在宋安七身侧,眺望小道前一栋小楼房二楼透过明亮光线的阳台。
“这是你以前的家啊?”他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落叶。灰蒙蒙的夜色,她明清的大眼乌漆漆的,看着怪难受。
“……嗯。”宋安七抚着手臂,摩挲了两下。江城下雨的夜,总是特别地冷。
小楼又重新翻新装修过了,极浓的西式风格,鲜明生动地显示着它的现任主人的喜好。一任换一任,总是新人换旧人,一切都得变。这世上不会有什么,是长情而忠诚的。
和这座已经面目全非的小楼一样,爸爸的案子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被人淡忘。
楼上阳台门半拉,小男孩童真的笑声软软地在嚷,“我要看tom和jerry,爸爸。坏妈妈,妈妈坏,不让我看猫猫……”
陈强低沉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阻隔在雨声里。
宋安七转过身,对上楚凯沉沉的目光,她弯弯嘴皮,眼睛还是清清的,什么都没有。
“回去了?”楚凯偏倾下伞,把她露在伞外的肩膀抓回伞沿底下。
“嗯。”宋安七把脖子缩在毛衣宽大的领口里,朝他靠近一点。
适应了外边的天气,她是越来越耐不了寒了。
楚凯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你别乱跑了,你说你要是感冒生病了,傅哥还不玩儿死我。听傅哥的话,你安安心心待酒店里边。没事给傅哥做做衣服,看会儿书……”
宋安七轻笑,龇着一口白牙,“你是又要闹他吧。”
傅明安眼光挑得厉害,平常东西哪里入得了他的眼。唯独她做给他的那件大衣,是他这些年整个衣橱仅有的瑕疵品。
那是她才搬去和他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事情多,有时候忙起来或者在外面消遣,一整天只有在她睡前才能见着个人影。有段日子,她身体不算太好,大半时间都被傅明安勒令躺床上休养。那时候无聊,就坐床上看些东西,随手画画。后来做了件成品,一件铁灰色厚羊毛大衣。
离开江城后,她有一两年完全没碰过设计。
手生,做出来的和图稿差距很大。大衣原来是藏在衣橱底层放棉被的柜子,有天大扫除被家里的阿姨翻出来了。
那天楚凯在她们家蹭饭,在那儿起哄,费了一番赞美之词非把一件失败的大衣吹成她呕心沥血的心意。
傅明安捏着大衣,脸色不太好看。在她觉得丢人要抢过去的时候,他抱住她,单手把大衣套在衬衣外。低头慢悠悠瞧了阵子,很勉强地说了句“还不错。”
哪里是不错?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大衣有点小了,他穿着不合身。楚凯心满意足在边儿上哈哈大笑,她红着脸拉着他的衣服,哀声讨饶,求他把大衣脱了,她重新认真给他做。像是要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傅明安第二天特意地把大衣穿出去见了他爸的故友。一穿穿了四五天之后,时不时兴致来了,也会翻出来穿上一两天。
傅明安这个人,使起性子来,倒也不坏。
“慢点,水坑。”楚凯眼睛尖,拉了她一把,两个人走下人行道。
“你别说,傅哥真挺珍惜那件衣服。”楚凯笑笑,蛮认真地说,“认识他几十年,我就没看他穿过那么丑的衣服。”
他这是在损她吧。宋安七佯怒,拍他肩膀,没留心脚下,一脚踏进路面的积水里。
水花四溅,两个人裤脚都湿了。
楚凯站住,把伞递给她,“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把车开进来。”
宋安七也不想在湿漉漉的地上走,她撑着伞给邹榕拨了通电话,请干妈知会一下门卫那边。楚凯顶着雨,大步跑出去,很快开着车进来,门卫没有再让登记,直接放行。
车刚开到她身边,一辆出租车缓慢地从反方向开来。
出租车车窗突然滑下,宋安七转过头随便看了一眼,车前灯明晃晃,什么也看不清。她眯了眯出现忙光的眼,坐上车。
“看样子,过几天我们要送份大礼出去了。”楚凯控制着车速,悠闲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