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看见我的尸体,你要当做不认识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这里来拿东西、见人,什么都好,其他的你通通不知道。”
他说得又急又快,宋安七不停点头。听见他说尸体,更像是在交代后事,“你小心。”她紧着声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见过好几次面,一直以来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大汉朝她挥了挥手,露出安和的笑容,是要让她安心。
嘭——嘭——
连续的两声枪响。
大汉拢了眉,眼里迸发肃杀的气息。他最后看看宋安七,指了一下洗手间里面的死角,然后关上门。
宋安七迟疑地把门反锁,抱着蓬松大团的被子缩到死角,拨了报警电话。卧室外不断地震响,报警台那边大声地问了好几遍,终于得到重要消息。打完电话,外头声音突然小了些。
冷寒的寂静持续了三秒,一声比之前还要巨大的声音骤然响起。
嗓子猛地抽了一下,宋安七意识到自己尖叫了。
冰凉的手把嘴捂住,她又往墙角盥洗台下缩了缩,整个人几乎贴在冰凉的瓷砖上。
要人命的静谧,连绵不断地枪响,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交织在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三分钟的混乱,可宋安七觉得只过去了几秒。
她听见外面有人说死了,然后有人开衣柜,开窗户。洗手间的门把扭动了两下,嘭——一颗子弹穿破玻璃,掉在浴缸里反弹了两下。
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只流着血的黝黑的手从碎片里伸进来,旋开了门。
全身的血液几乎已经冻结,宋安七仿佛被定住动弹不得。接下来的一切,如同在一场荒诞又恐怖的梦境里。她被人拖出洗手间,四个男人,戴着邪恶的黑色头套,拖她出去的男人扳住她的下巴,掏出一张照片仔细对照了一下。
“是她。”他把她扔在地上,四个人围着宋安七,像捉老鼠的猫,伸出爪子前恶作剧地戏弄。
宋安七的手边,山东大汉蜷缩着身子躺着,血肉模糊的脸上多出来三个小拇指粗的洞。
他死了,因为她而死,可惜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催人发狂的安静中,窗外林荫道上,霍然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宋安七惊惶看向窗外,一辆黑色的迈巴赫ulet,眨眼的速度,飞快地驶离出视线。
宋安七僵着脖子看着空旷的林荫道,胸口像被挖了一刀,疼得五脏六腑都痉挛起来。一股巨大的冲力,压着她撞击在地上。
原来不是幻觉,他真的开枪了。
“只剩一颗子弹了,打准点,有人要求别花了脸。”头顶冷冽的声音在说。
疼,唯一的感官只有疼。宋安七睁不开眼,她也蜷缩着身,手指拽破了床脚的地毯。又一声巨响,大脑轰地一秒失去了意识。
歪斜半挂在墙上的时钟还在安静地转,时间指向晚间七点三十五。距离她进屋,只过去了二十五分钟。
七点四十五,高架桥上如同每一天到来时一样,拥堵得仿佛世界末日前的逃难。一辆奢华的迈巴赫夹杂在车流里,在此起彼伏不耐烦的喇叭声里,特别地安静。
一环新开发的小区冒出滚滚浓烟,几辆警灯闪烁的警车鸣笛开过应急车道,后面跟着三辆红得刺目的消防车。有人漠不关心地说,又出事了。警车开进小区雅庭B座,烧成一团火球的建筑楼前方空地上,已经停着一辆医疗救护车。可惜火势太大,没有人敢靠近。
晚十点,江城晚间新闻插播一条快讯。一环某小区雅庭B座发生严重大火,初步断定是人为泼油放火。火由一二三楼烧起,不断往上,窜上五六楼。一个多小时,火被熄灭,消防人员从一楼搜出三具带枪伤的尸体。经警方调查,一具是B座保安,身中一枪;一具中男人的尸体,身中五枪,身份不明;还有一具女人的尸体,身上中了三枪,经过她掉落在楼外草坪上的证件,以及警方从医院调出的医疗档案血样资料,证明女人是前知名大学院士宋重天的女儿宋安七。
电视机上,记者还在采访,一个陌生的女人夸张兴奋地对着摄像头说,她晚上听到了好多声音,还以为是隔壁楼上在装修……
在她身后,黑漆漆的楼还在冒着余烟……
突如其来的暴雨,骤然结束了这个炎热的夏天……
时光一晃,四年之后。
清风微凉,熟悉的湿雨气。走出候机楼,宋安七抬起头,看着候机楼玻璃顶上「江城机场」硕大的四个字,一瞬间有雾气蒙进眼睛里。
四年了,她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