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年青的警员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薄薄的文件夹,递给张柏。张柏翻开文件夹,看了眼,补充说,“宋小姐,死者是由于脑部遭重物袭击,脑部组织严重受伤死亡,照片可能不太好看,请你做好一定的心理准——”
陆子翊从他手上抽走文件夹,慢慢浏览里面贴着的几张照片。只有几张照片,他看得很慢,若有所思。待到张柏想把文件夹拿过去,他突然开口。
“是你认识的人。”陆子翊翻了翻,挑出张画面比较干净的照片给宋安七看。
从听说发现了一具尸体,宋安七便开始担心,而现在她的不安果然变成了现实。宋安七看着照片上杨理血肉模糊的侧脸,纤细的手指不可抑止地剧烈抖动。
陆子翊“啪”地合上文件夹,扔茶几上。大手盖住宋安七瞪大的眼睛,“看清楚就可以了。”
“宋小姐,你昨晚见过他?”张柏探过身拾起文件夹,不失时机地问。
“没有,我昨晚见到的不是他。”宋安七闭上眼,用力咬住上下碰撞的牙齿。昨天晚上是他不让她摘下眼罩,她是真的没有见过他。她只是和他有过对话,可他死了。宋安七侧过身,用力抱住陆子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张柏敏锐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讶然,“那怎么会?”
“他是上次在出租屋失踪的杨理,我岳父办公室的秘书长,市公安局登记在案的在逃犯罪嫌疑人。”陆子翊瞥着他,毫不掩饰他的厌恶,“这么重要的人物杨队长会不认识?看来,杨队长就是靠你那高超的推测想象爬上队长职位的吧。”
“原来是这样,杨理。”张柏自发忽略他后一句的讽刺,故作困惑地摸着他地中海的头顶,“所以,宋小姐,你确定昨晚见到的人里面没有他?”
“我被人蒙了眼罩,看不见,可是我没有听到杨大哥的声音。杨大哥他支气管动过刀,他嗓音和平常人不一样,而且他跟了我爸那么多年,如果是他,我不会听不出来。”
宋安七捂着嘴,哽咽着,喉咙难受。
“抱歉、抱歉……”张柏看她脸色惨白,想她只是个待在象牙塔里的女孩儿,上次事故还在几个月前,昨晚又发生这样的事,只怕是巨大的伤害。于是也放软了语气,“宋小姐,我们先休息一下,等下再做昨天的笔录。”
宋安七恍惚地又把昨晚杨理教给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张柏是老刑警了,经验丰富,但是大多时候对受害人的笔录不会像对待犯罪嫌疑人那样穷追不舍和苛刻。很多时候都是张柏在问,她就随着他的问题回答。
杨理还是没能躲过去,死了。好不容易有了零星的线索,忽然之间又断了。爸爸案子里仅剩的关联人,也在今天死去。这件混乱的案子里,杨理和他都预见到了插手之后的危险,可终究没能避免。她无法想象,爸爸曾经面对的那位高官是有多么强大。
陆子翊在午饭后,自己开车回了趟陆家老宅。
宋安七睡了个绵长的午觉,醒来后一身粘稠的湿汗。她拿着换下的睡衣,走去楼下。经过饭厅,冷不丁听到陆陈慧娟的声音。
“老三,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安七怎么说还是陆家的媳妇儿,我不可能拿她的名声说闲话。”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宋安七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进去,陆子翊高大的背影对着她,他面前餐桌对面露出一片紫色的皮草。
陆陈慧娟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不知道?
“……我说了你也别介意,这不过是我的想法。安七被绑走了一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有她才清楚。她会不会遭受其他方面的伤害,却不敢说出来。如果只是抢劫,怎么还把人一块儿带走了?安七年轻人又漂亮,绑走她的是两个男人,一整晚的时间,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恐怕都会心动。这件事可大可小,牵涉到陆家的声誉,你最好还是查清楚。”
陆陈慧娟的话很直白,足够任何一个成年人领悟。
宋安七的脸上忽然隐隐作痒,她想起昨晚拂开她衣服领子、那只像肥硕的毛毛虫般在脸上蠕动的手,鼻端恍惚又窜入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热气息……心口一股酸涩翻江倒海,宋安七捂住嘴悄声快步退到楼梯旁。胃里有些抽搐,她就势在楼梯一层坐下,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干呕了两下。
“……你怎么了?”顾婉君抱着叠杂志从玄关进来,看见她缩着身干呕,眼神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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