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冒出白白的尖尖的屋顶。碧云蓝天,仿若山林间。
Oscar眼神飘渺望着上面,慢悠悠吹了记口哨,“有钱人。”
宋安七敏感地捕捉到他那双半眯起的眼里,一闪而过的神情。像是讥诮,又有些晦暗,无法形容。那一刹,和平时的他很不同。她看见的他,总是彩色的,生动如清晨朝霞,有着不会灼伤人的光芒。
车在安康巨大的木牌门前被拦住了。保安看来的是辆破夏利,就死活不让进。
Oscar一拍方向盘,脾气窜了上来。
看着几乎又要动干戈,宋安七头疼地拦住他,“就在这儿吧,走进去也就几分钟。”
Oscar一只手已经推开了车门,听到她的话,背影僵了一秒,“那你走吧。”他冷声说道,手臂一收用力拉上门。咚地一声,宋安七感觉到车都晃了两下。
到嘴的“再见”也说不出口了。
一只脚迈出车外,她忽然又折回来。从手袋里拿出纸笔,唰唰写了一串号码,双手捏着递到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边。
“这边的路翻修过,导航还没修复过来。花枝说过,你刚回国不久,回去的路上你不清楚了,打电话给我。”不是没有缘由的,刚才来的路上,有她指路,好几次岔路也差点走错。
Oscar转过头,冷冷看着她,紧绷的嘴唇弯了一下。
纸条孤零零地搁在空中,整整一分钟的无话。宋安七抿了抿唇,把纸条放驾驶台上,“那我走了。”
身后一片缺氧的静默,抓着车门,宋安七迟迟不动。
从小到大,她没少遭受被这种拒之千里的眼神。但只要这种排斥来自于前一秒还和她说笑的朋友,就足以令她难受。
“我外公当年带队建院的教授参与地震救灾,主持楼房搜救工作,亲自上场指挥的时候救了三个小孩子,救援队退下来的时候余震再次发生,他的一只腿就在那次事故中没了。”低低说完,她关上门,快步走进大门里。
Oscar抓着纸条跳下车,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瘦瘦小小的身影那么轻,似乎风一吹就能飘起来。
一转身,愤怒地朝车门蹬了一脚。
保安从门庭里探出头,警备地望过来。
“看你妹!”又踹了一脚。
深吸了口气,抓服帖被风吹乱的头发。Oscar把车钥匙往车里一扔,在保安注目礼中,大摇大摆走进疗养院大门。
安康从策划修建伊始,就打出了“园林式居家度假”的招牌。能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她们这一辈还未出生前,就已经在江城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了。
陆子翊第一次带宋安七来探望******时候,楼下花园咖啡厅里坐着个喂贵宾犬吃蛋糕的老人。老婆婆已经很老了,细若柳条似的眼睛都陷入了褶皱里。他们从她身边经过时,宋安七不小心碰到她放在桌沿的狗项圈。在她慌张的道歉声中,老婆婆平静地看看她,说别碰着我的狗就好。走出去很远,宋安七听见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对着她的狗慢慢说些什么。贵宾犬安静地蹲在老人跟前,慢慢晃动着尾巴,似乎是听清楚了她的话,在温顺地回应。
宋安七问陆子翊,她是谁?老婆婆穿着朴素简单,举止却透着无法忽视的优雅威仪,已然衰老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锋芒和美丽。宋安七觉得,自己似乎有见过她。陆子翊笑说你肯定有见过她,她是江城有名的红娘子。宋安七想起了她的名字,龚虹,江城当年闻名全国的一位女医学博士。曾经的几次全国性感染疾病的疫苗研制,都少不了她的参与。
陆子翊还说,自从她从研究院退下后,她那几个在京发展的子女忙于各自的事业很少回来看她。一旦离开了权利高位,这些曾被围困得脱不了身的大人物,就好像院子里秋天的藤椅,遗落在众人的记忆里,再无人问津。
安康里全是独门独户的白色小楼,当初设计是方便家人探望陪伴,最后却都几乎空置了下来。
只有东区的五号楼,长年累月只有一楼的套房。原本有三个卧室的二楼,被改装成了一个玻璃花房。
宋安七用配发的钥匙开了五号楼的大门,穿过装饰文雅却空荡的客厅,走进卧室。
卧室的床上的人还睡着,聘请的看护******站在阳台外,背对着门在打电话。
一通电话,宋安七走进房间都已经过去十几分钟,她竟然还没回屋里来。虽然疗养院进出有严格的登记审查制度,但******却似乎太恃无恐了些。
透过被拉开一条缝的玻璃门,清晰地传来年轻女子嗔怒娇骂的说笑声。
宋安七不快地重重咳了两声,拉开床头的软椅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