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苏长安沉浸在天道阁的修行之中时,一些足以改变天下的事情也在悄然发生。
蜀地。
从先秦,再到先汉,都向来被视为兵家必争之地。
它上有威名足以与天岚抗衡的南斗苍羽门,也有执天下宗门牛耳的蜀山。
下有嘉南关这般易守难攻之地,又有汉中郡内大片肥沃得让人垂涎的耕地。
蜀地,向来便有龙起之地的别称。
而当年的汉朝太祖,便是以蜀地起义,成就了大汉整整七百余年繁盛帝国。
七杀星君,西蜀之主,陆离尘也曾想效仿先祖,成就霸业。
只是可惜的是,在决战的关键时刻,西蜀赖以为国柱的数位星殒一个接着一个陨落,一方枭雄,最后难免化作一培黄土,葬于嘉汉郡北边的陵墓。
在这一点上,至少大多数人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夜已经深了。
嘉汉郡外的密林中有三道人影在穿行。
星光透过密林的缝隙,斑驳的射下,照在三人的身上。
大致可以看清这三人的形容。
一位是上了年纪的妇人,一位是抱着琵琶的少女,另一位是背负一柄长剑二十出头的男子。
看三人行走的模样,隐隐以那妇人为首。
而那位妇人,却又似乎是一位很严肃的人,她只是沉默着赶路,并没有半点与二人交谈的意思。
而少女也像是对那位妇人极为恐惧,她甚至没有半点抬头的意思,只是低着头赶路。似乎生怕一抬头便会对上妇人的目光。
倒是她身旁那位男子却时不时的将眼角的余光瞥向少女,只是低着头赶路的少女对此一无所觉而已。
“如月。来蜀地也有数月了,住得可还习惯?”经过一段不算的短的迟疑之后,男子终于还是出言问道。他并不擅长此道,作为蜀山剑宗雁归秋的亲传弟子,他的地位足以与掌教真人相提并论,这样的身份,让大多数的同龄人对他抱有一股莫名的敬畏心,而他也因此少有与同龄人交流的机会。
此刻鼓起勇气与这少女交谈,他心中的惶恐比起当年去往剑冢取出那把剑,也不遑多让。
“恩。”少女颔首点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但落在男子的耳中,却莫名觉得宛如天籁。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场面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三人的脚步声还在密林中沙沙作响。
“吴公子对我家如月倒是关心得紧啊。”走在二人身前妇人忽然出言说道。
她声线苍老,却又中气十足。且听不出悲喜。
此言一出。
男子与少女皆是脸露慌乱之色。
只是原因却各不相同。
少女之前便有听妇人提起过某些打算,而她的慌乱便是因为这个打算。
男子却是觉得自己心中秘密似乎被戳破,一时面露窘色。
“青玉婆婆说笑了。”吴姓男子下意识的想要掩盖自己的心思。“吴某只是觉得如月姑娘以往都生活在中原长安,怕她初来蜀地不适水土,故才有此一问。”
妇人对于男子的辩解并不戳破,她沉默了下来,继续赶路。
似乎为了缓和他自以为存在的尴尬,又或是他的心底真的有着这样的疑问。吴姓男子出言问道:“青玉婆婆说是带我来见一人,究竟是何人?”
“到了便知。”妇人回答道。
深知妇人脾气的男子脸色一怔,倒也没有不识趣的继续追问下去。
三人便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中前行了又约莫半刻钟的时间。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了起来。
那是一道四五层高的阶梯,阶梯之上是一座看模样已有些年岁的坟墓。墓碑之上用苍劲的笔道刻着大汉孝明皇帝陆离尘之墓。
先汉向来讲究以孝治天下,故此,几乎所有的帝皇死后,谥号中都会带上一个孝字。
当年陆离尘战败,圣皇念他一代枭雄,故给了他这个谥号,也算是承认了他身为大汉正统的身份,当然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安抚蜀汉的旧部。
如今这老妇人忽然带他来到此地,他不禁有些疑惑。
“这不是陆皇之墓,青玉婆婆带小子来此地究竟是...?”吴姓男子问道。
青玉夫人作为当年西蜀遗族的代表已经与蜀山达成了某些协议。但是大魏虽然如今有累卵之危,但毕竟他已经统治了天下近百年的光景,在大多数百姓心中,如今的大魏才是正统,这些蜀汉的遗族们想拉着蜀山一起对抗大魏。那位掌门师兄显然是有些疑虑,而正是为了打消这样的疑虑,青玉夫人说是今晚会待他来见一个人。
却不想来到此地,吴姓男子的心底莫名有些怒意。
他暗以为这青玉夫人是想借已故的孝明帝来挟持蜀山。
“青玉婆婆,当年左玉城丞相确实与我蜀山有恩,我先祖承他这份恩情,护佑你们遗族多年,虽然多有照顾不周,但自问问心无愧。若是青玉婆婆应是认不清天下大事,要拉着我蜀山趟着一滩浑水,莫说掌门师兄不答应,就是我吴起也万般不敢苟同。”吴起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义正言辞。他虽然对于樊如月有些情义不假,但是非曲直,轻重缓急他还是拿捏得清的。
若是因为贸然参与这场纷争毁了他蜀山的千年基业,那他当以何颜面去面见自己九泉之下的各位先辈?
面对吴起如此言辞狠厉的斥责,老妇人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怒意。
她脸色平静的看着吴起似乎在等待着他发泄完心底的怒意。向来受过蜀山之上的正牌道统教导的吴起,也是在这时渐渐收起了自己的声音。
却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就在那座孝明皇帝的坟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本能的,吴起觉得这道身影,应当才是青玉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位今晚她会带他来见之人。
青玉夫人也在这时似有所感,她转过了身子,面朝那身影的方向。而一旁的樊如月也被这忽然变得安静的气氛所唬住,加之她本来就不善言语,故此也沉默的看着那忽然出现的身影。
那个人身材修长,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头戴纶巾,手持羽扇。
只是因为背对着诸人的缘故并看不清容貌,只是从他站立的姿势,行走的仪态。吴起大约感觉到此人身上隐隐透出的不凡。
他开始在脑海中思索蜀地中是否有与之相似的人物,但他却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样的打扮在蜀地很是常见——当年的左玉城即使位极人臣,也少有穿他那一套丞相官服,更多的时候便是以这样的装束示人。
如今左玉城身陨已有百年之久,但蜀人向来对之推崇有加,故而效仿其装束的文人墨客不计其数。
因此想要从这样的背影分辨出来人的身份,确实不大可能。
那道身影似乎并没有在意诸人的存在,他自顾自的走到孝明皇帝的坟前,微微站定。
似乎在踌躇些什么,又像是在缅怀些什么。
而在此之后,他从自己宽大的袖口处掏出了三支香烛,慢慢的将之理好,再伸出手指轻轻一抹,那三支香烛顿时被点燃。
然后他恭恭敬敬的在那坟前跪了下来,将三支香烛插在了那已经铺满杂草的坟头。
这是一个并不太长的过程,但吴起却过得很煎熬。
虽然这个男子从出现到现在周身没有放出半点的灵力波动,但是,自他出现之后,吴起便很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气息似乎变得压抑了起来,而这种压抑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增强。
但很奇怪的是,修为比他低了不知道多少的樊如月似乎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感觉,似乎这样的压抑只是针对他一个人而已。
而此刻男子终于站起了他的身子,他并没有在这时急着转身,而是神色恭敬的朝着这坟墓的四周又拜了一拜。
吴起知道,他所拜之人是那些已经死去百年之久的西蜀星殒们。他们的衣冠冢被后人们与孝明皇帝安排在了一起。
只是大魏的帝王向来对于蜀地抱有戒心,那些遗族们大多隐姓埋名,少有人敢前来探望,故而此地疏于打理,才有如今这幅荒败的模样。
做完了这些之后,男子终于转过了他的身子。
那是一张极为俊俏的脸,即使男子已经是四十岁的模样,但不可否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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