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秩,岁时赏赐充给而已,我是中二千石的北中郎将,有必要向你行礼吗?”他扫了一眼那个小宦官:“美人出身世家,怎么如此驭下不严?”
袁徽愕然,随即羞得满脸通红。
宫里的妃嫔有各种级别,前朝的时候爵秩都比较高,光武中兴之后,减省后宫费用,取消了绝大多数妃嫔的爵秩,皇后、贵人有爵有秩,美人和宫女并无太大区别,级别非常低。但因为是皇帝身边的女人,特别是那些受宠的美人,哪怕爵秩并不高,一般也没有人敢对她们无礼,爵秩比她们高出许多的人向她们行礼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今天遇到刘修这么一个不讲理的愣头青,不仅当面指责袁徽不懂规矩,而且还夹枪夹棒的捎上了袁家,这可把袁徽气得够呛,偏偏还找不出理由反驳。她原本是想给刘修一个下马威的,结果刘修不吃她这一套,反过来还了一记更狠的重拳。
这一下子就把袁徽打蒙了。
没等袁徽反应过来,刘修眉头微锁:“袁美人,臣奉陛下诏,来指点美人绘事。如果美人无意拜师,那臣就告退了。”
拜师?袁徽听到这两个字,总算清醒过来,想起了刘修的来意。不错,她看出天子喜欢书道绘事,而在这一点上,宫里的能人虽不少,却没有一个能像刘修那么中天子意的,为了进一步固宠,顺便从皇后那边把刘修拉过来,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不能因小失大。袁徽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整了自己的心态,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拜师这么一个程序,根本就没有准备拜师礼。
刘修很不高兴,开口师道尊严,闭口尊师重道,好一通指责,不仅把旁边的宦官、宫女们看得目瞪口呆,就连袁徽都被他这一通乱拳整得五心烦躁,全无平时的冷静和睿智。
“既然美人并无学习绘事的诚意,那臣就先告退了。”刘修不等袁徽回过神来,拱拱手,扬长而去。
发了一通邪火,刘修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不过一想到天子的做派,刘修既失望又愤怒。他在北疆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只因为不符合天子尽快打败鲜卑人的空想就要付之东流。那个臧旻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反正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想来不是什么绝世名将,这么一折腾,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如果不想那么多,天子还算是对得起他,在拿掉他的兵权之前,又是让他代养皇子,又是让他做袁美人的绘事先生,还正儿八经的把宫中失物指环赏了他,还赏了他一座大宅子,让他提前和长公主完婚,应该说是仁义尽致了。
可是一想到北疆刚刚走上正轨的新政很可能就此夭折,刘修还是高兴不起来。
决策的时候拍脑袋,保证的时候拍胸脯,出事的时候就只能拍屁股了,可是官僚们可以拍拍屁股换个地方继续做官,你的江山没了,谁来买单?
刘修想起了贾诩,想起了他说过的那句话:大汉能否中兴要看天意。可惜这家伙看出了洛阳的危险,从洛阳逃到并州去,却没想到并州也不安全,天子一句话就把他的美梦击得粉碎。
得给他写封信,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才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刘修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在北疆有那么多部下,贾诩绝对不是最亲近的一个,可是为什么一有事,他首先想到的是贾诩而不是其他人,比如赵云?
回到太极道馆,王楚正在逗孩子,一看刘修脸色不对,连忙把孩子交给保姆,跟着刘修上了楼。“怎么了,不顺利?”
“顺利。”刘修苦笑一声:“我按你大父的指点,破了袁隗等人的阴谋,可我还是输得一干二净。”
“究竟怎么回事?”王楚安慰道:“你莫急,且说与我听听。”
刘修把宫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王楚听了却眉飞色舞的拍手笑道:“这是好事啊。”
“还好事?你夫君我以后要做男保姆了。”刘修很无语的翻了翻眼睛,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还是好事?
“夫君,你听我说。”王楚难掩喜色,抱着刘修的手臂笑道:“你觉得能打赢吗?”
“不能,如果能的话,我自己就去打了。”
“那你觉得那个臧旻什么的能打赢吗?”
刘修迟疑了片刻:“除非他是神,否则也不能。”这一点他有非常充足的信心,他和段颎、卢植、张奂还有贾诩、荀攸等人都谈过这事,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说,除非出现不可知的意外,比如檀石槐突然死了,鲜卑人自己大乱,否则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们去触这个霉头?”王楚笑盈盈的说道:“他们打败了,袁家也会受牵连,天子也尝试过了,除了夫君,还有谁敢接手?”
刘修长叹一声,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他觉得太可惜。然而除了他之外,大概没有几个人会有这种想法,屯田的百姓也好,边关的将士也好,死多少人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大汉最不缺的就是人。
“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一听会很高兴。”王楚雀跃着,刘修依稀看到了几分从前的影子。她歪着头想了想,又调笑道:“夫君,要不顺便把风雪姑娘的事也办了?”
“随你们吧。”刘修心不在焉的挥了挥手,仰面躺在床上。王楚坐在他身边,轻抚着他的胸膛,吃吃的笑道:“那妾身可以抓紧一些,再过些天,夫君可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刘修白了她一眼,却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了几分失落,不由得心中不忍,把她拉过来揽在自己的胸前,不太自然的说道:“阿楚,我是不是也挺虚伪的,当初花了那么多心思,现在却……”
王楚抬手轻掩他的嘴唇,仰起头看着他,眼神有些湿润:“夫君,你不要太自责了,妾身知足了。长公主对你一片深情且不说,风雪姑娘对你的情意也是妾身所不能及。要说后悔,也只能说是妾身当初识人不明,自作自受。如今虽然为妾,可是夫君宠爱有加,妾身已经知足了,不敢有所怨言。”
刘修尴尬的笑了两声,不敢有所怨言,那就是心里其实还是有怨言的。只是事已至此,有怨言也没用了。
“呀!”唐英子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声尖叫,张开手捂着眼睛,手指缝却张得大大的,露出调皮的眼睛:“羞死了,羞死了,阿楚姊姊大白天的缠着大哥哥。”
“去!”王楚恼羞成怒,连忙从刘修胸口起来,一边用手帕擦眼泪,一边推开摇头晃脑的绕着她看个不停的唐英子。
“嗯咳,英子,你上来有什么事?”刘修打破了尴尬局面。
“卢家婶婶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孩子来。”唐英子兴高采烈的说道,“大哥哥,那孩子可有趣了,就让他们和我们住在一起吧。”
卢夫人?刘修一愣,这才听到楼下有卢氏说话的声音。他连忙站起身来,扶着栏杆向下一看,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道馆前,卢氏正在和罗氏打招呼,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怯生生的拉着她的手,寸步不离。
刘修连忙下了楼,老远就向卢氏打了个招呼:“夫人,蜀中一行可顺利?”
卢氏微微一笑,欠身施礼,又把那个小男孩拉了过来:“阿鲁,还不给你先生跪下磕头。”
那孩子连忙跪倒,磕了两个响头,大声说道:“张鲁拜见先生。”
张鲁?刘修一时有些晕,这就是割据汉中长达三十年的大军阀张鲁?
“夫君。”王楚捅了一下刘修,示意他上前扶起张鲁。刘修一激零,连忙赶上前去,伸出双手把张鲁扶了起来,刚打量了他两眼,又一个小男孩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声叫道:“阿母,我也要拜师。”
“你也要拜师?”卢氏有些为难的看看刘修,不太好意思开口。
“这是你次子张卫吧?”刘修听卢氏说过她的两个儿子,估计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应该就是张卫。卢氏点了点头,刘修笑道:“反正都是一样教,收一个也是收,两个也是收,只是夫人,这拜师礼可不能少啊。”
卢氏忍俊不禁的掩着唇笑了,眼睛歪成了月牙儿,不仅刘修看得有些失神,就连后面的赶出来的伙计们也看得一愣。卢氏见了,连忙收起笑容,躬身一拜:“多谢大人。”
“不要急着谢我,说不定你马上就要后悔了。”刘修干笑了一声,把卢氏请到屋里,“为了防止你后悔,还是在收你的拜师礼之前告诉你吧。并州的事……可能有变。”
卢氏也有些意外。等刘修大概说完,卢氏这才放了心,不介意的挥挥手:“无妨,如果大人不监临并州,我们大不了把教众再撤回来就是,损失有限。”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这次回蜀中总治,专门为大人的前程卜过一卦,结果是乾卦九四,无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