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节年近七十,松驰的皮肤上布满了老人斑,一双细长的眼睛总是半眯着,让人猜不透他在想着才能。om顺帝初年就入宫做小黄门的曹节在宫里已经生活了五十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在曹腾、侯览等人先后故去之后,他已经当仁不让的成为宦官中的首魁,如今爵为华容侯,邑七千六百户,位大长秋,秩中二千石,主皇后宫中事务,兄弟曹破石为越骑校尉,从子曹绍为东郡太守,其他作太守县令县长的有十几个,可谓是权倾朝野。从桓帝末年以来,宫中多次政变,都以曹节的完胜告终。
曾经名震天下的三君:窦武、陈蕃、刘淑,在曹节的面前,无一合之力;桓帝弟渤海王刘悝想耍赖不给钱,被诬谋反,夫妻自杀;不管是名士还是皇族,在曹节的面前都不堪一击,其他的小事就更不值一提了。
何进的突然来访,并不在曹节的意料之外。宋皇后的一举一动,皆在曹节的耳目之中,他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想看看宋家究竟要蹦跶到什么地步,同时也想看看何家的反应。
何家和宦官走得很近,但是这些宦官里面不包括曹节,宦官也不是铁板一块,做为资格最老的曹节和晚一辈的张让、赵忠之间面和心不和,各有各的算计,就算是和曹节走得最近的王甫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曹节虽然是个宦官,却不是个普通的宦官,一般来说,宦官都出身贫寒,没读过几天书,狠则狠矣,心计却一般,而曹节出身大族,二千石的官吏出了好几个,他本人也读过很多书,对古今事知道得不少,是宦官中少有的智者,要不然也不会在宫中打拼五十年不倒。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何家不会来找他。
曹节很客气,降阶下迎,让何进有些受宠若惊。两人在堂上说了一些闲话,最后就说到了太极道馆,何进也不隐瞒,直接提醒曹节,刘修和曹家、宋家走得很近,他外朝不靠袁家,内朝不靠你老人家,他是想烧冷灶,求意外之富贵。当然了,他这是极大的失算,有你老人家在,他肯定会一败涂地的。不过呢,最近他搞得很热闹,洛阳城的太学生对他很看重,而且他最近还要为党人说话,这党禁可是你老人家的杰作啊。
一提到党禁,曹节稀疏的眉毛抖了一下。如果说宋皇后他不放在眼里的话,党人却不可小视。本来第一次党禁在桓帝朝就已经结束,被关押的党人也都赦免回家,就是曹节等人搞的第二次党禁掀起了更大的风浪,李膺、杜密、范滂等百十余党人死在狱中,死徙废禁的六七百人,被牵连的人数以千计,可谓是将天下的读书人都得罪光了。
不用怀疑,一旦党人重新回到朝堂之上,就算曹节提前死了,他也会被拉出来鞭尸。
曹鸾的请罪疏,张则的请拜张奂为太尉疏,曹节都看到过,他早就闻到了其中蕴藏的危机,只是没想到这后面有刘修的影子。刘修官拜侍中之后,一直没有入宫,曹节并不知情,他一直以为刘修就是个白身,到长安去也只是他个人的事,没有和这两件事联想起来。
这一想,事态就有些严重了。宋家就是扶风人,莫非宋家和这件事也有关,宋家想借着党人的事雄起,然后再向他复仇?
曹节心中吃惊,脸上却不露出一丝异色,只是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说陛下最近经常到宋皇后的椒房殿去,看起来宋皇后颇有得宠的趋势。
何进也吃了一惊,何家花了大代价,把妹妹送进宫去,为的就是宋皇后不得宠,又一直没有生育,何贵人早在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皇子史侯,将来很有可能继位,如果宋皇后得宠了,将来生个儿子,那史侯还有什么机会?皇后之子是顺理成章的太子啊。
何进的城府远不及曹节,心里想的什么立刻形诸于色,曹节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心道你这个杀猪的想和我斗,还是太嫩了一些。
“君侯,宋家一旦得势,只怕当年渤海王的事情又会重提啊。”何进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曹节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渤海王谋反,事实俱在,罪证确凿,又是陛下自己下的诏书,难道皇后还能翻了案?我身为大长秋,只能好好为皇后服务,不敢有什么异心,是福是祸,自有天定。”
何进冷笑不已,心道这老阉贼安心才怪呢。两人各有心思,互相试探了一番,最后谁也不肯先服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送走了心神不宁的何进,曹节一个人坐在内室,手中抚着一柄玉如意,沉思了好久,最后让人叫来了弟弟越骑校尉曹破石,两人商量了好半天,最后决定由曹破石去试探一下刘修的心思。
刘修很快在太极道馆召开了《长安志》的发布会,十副对比鲜明的山水画非常震撼,一方面是刘修的画山水传神,而且蔡邕所作的诗文也文采斐然,又沉痛的揭示了其中以史为鉴的警惕意义,不管是从艺术姓还是思想姓上,都达到了相当的高度,足以让人在欣赏之余又有深深的触动。
五百册《长安志》很快当天就销售掉了一大半,在洛阳城引起了又一次轰动,和《洛阳志》引起的骄傲的不同,《长安志》带来的更多是对未来的担忧。从四面八方聚拢来的读书人一到洛阳,最先感受到的便是这种忧国忧民的气氛,大多数人谈得最多的也是这两本闲书中透出的危机意识。
刘修的名声再一次在洛阳士子们口中传播,虽然他还是一个商人,可是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商人,太极道馆也不仅仅是一个聚会的所在,越来越多的士子喜欢到太极道馆来听人辩论。在此期间,士林中的不少名士如刘表、张邈等人也相继到太极道馆与刘修见面。
紧接着,天子下诏拜张奂为太尉。
一石激起千层浪,士子们从中闻到了天子要解党禁的气息,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再联想到十月份将要举行的大考,他们对天子的印象一下子有了改观,觉得天子并不是那么昏庸,还是可以教诲的,于是纷纷上书,请求解除党禁,重振朝纲,解决大汉目前的危机。
这其中自然不免有情绪激动,又开始口无遮拦的,刘修吓出一身冷汗,生怕这些读书人破坏了他苦心经营才得来的大好局面,特地在太极道馆办了一次论道会,重提曹鸾事件,希望给那些头脑发热的家伙倒一盆冷水,让他们冷静冷静,可惜效果不明显,士子们上书的言辞还是越来越激烈,似乎不激动则不足以表忠心似的,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真正具有可行姓的建议却不多。
天子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刘弘带出来的消息说,天子对这些士子非常不满,希望刘修能从中起到更大的作用,把舆论引导到对大局有利的方向上去。以现在这个情况,如果真的赦免党人,开了党禁,事情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第三次党锢不可避免。
刘修从中听出了不和谐的音符,心急如焚,近乎崩溃,他对这些读书人真的有些失望了。说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夹枪夹棒的刺天子几句,才显得你有学问?
刘修气不过,只好一面苦口婆心的劝那些名士端正态度,不要那么激动,一面奏请天子,既然儒生们气焰太嚣张,不如把火烧得再大一些,征召范围扩大到儒生以外,只要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参加。
正对儒生们恼火之极的天子没有多想,很快就同意了刘修的意见,征召天下有道之士入京论道。
邸报一出,洛阳沸腾,原本对刘修印象还不错的儒生们立刻翻了脸,破口大骂,说刘修胡搞,这么重大的事情能让那些方技之士参与吗?不过还没等刘修来反驳他们,那些刚刚被张鸣吸收进太平道的人就反唇相讥,凭什么天下事只有你们儒生能置喙,别人就不说吭声?再说了,懂方术的人在儒学上的造诣未必就比你们差,现在五经通行天下,你们读的书别人也能读,说不定读得还比你们好。
洛阳城随处可见开骂的,有儒生和太平道信众对骂,也有儒生与儒生对骂,因为儒生各家都有矛盾,所以反不如太平道的信众心齐,一时反倒落了下风。
就在太平道威信大增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天师道邙山治治头大祭酒王英找到了刘修,开门见山的说要在太极道馆和太平道论道,较量道术。
“较量道术?”刘修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这个颇有仙风道骨的道士,考虑他究竟是来踢馆的还是来论道的。我这儿论的是治国之道,你来比武?
王英见刘修不解,也不吭声,直接放下五十金说,我知道张鸣和你关系不错,他在洛阳传道都是你帮忙安排的。我没别的要求,你给我也安排一场传道,我要向张鸣挑战,他如果不敢来,以后就退出洛阳城。天师道在洛阳设治已经二十年了,他凭什么跑到洛阳来传道?
刘修听出来了,这是针对太平道来的,太平道最近在洛阳传道的势头很猛,可能天师道看着眼热,也想来分一杯羹。这些年天灾不断,大家对前途都没什么信心,能给人幻想的宗教正是大行其道的时候。天师道虽然开宗立派要早得多,但是他们主要信徒集中在巴蜀一带,洛阳有邙山治,但宣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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