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云霜笑了,连忙解释了一下。原来宫里虽然有太医署,但是他们都是为天子和贵人们服务的,郎官们可不在其列。
“那郎官们要看病怎么办?”
“唉呀——”柳云霜娇媚的拍了拍刘修的肩膀:“现在的郎官有几个是外地人?他们生了病,自然是回家找医匠了,你看你那庐中有人住吗?又不是没人,是那些人根本不住在宫里,他们除了当值,大多数时间都在宫外,要看医匠还不是方便得很?”
刘修一下子没听明白,他本来以为要全部住在宫里呢,还费心费力的安排那么多,早知如此,我也天天回步云里住算了。他也没时间和柳云霜闲扯,让他赶紧准备一点姜汤,熬好送过来。柳云霜眉头一皱,嗔道:“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比三百石的郎官,居然敢使唤我六百石的小黄门,你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
“嘿嘿,谁让我们是朋友呢,官职的事先扔到一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哟,你还知道浮屠?”柳云霜顿时吃了一惊。刘修一愣,这才想起了好象说漏嘴了,他眼珠一转,反问道:“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宫里就有浮屠祠。”柳云霜不屑一顾的说道,幽怨的嗔了刘修一眼:“看在你把我当朋友的份上,我就替你跑一腿。唉,真是命苦啊,你不替我办事也就罢了,我居然还要替你办事。”
刘修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管看在求人办事的份上,他也只好忍了。又顺手从柳云霜的屋里摸了两个胡饼,便先匆匆赶回庐舍,先将胡饼用热水泡开,喂贾诩吃下。贾诩虽然不适应他的热情,可是的确也病得不轻,有人这么关心自己,总还是很感激的,勉强吃了半个。
傍晚时分,柳云霜做贼似的送来了姜汤,进门看了一眼歪在床上的贾诩,先抱怨起来,一连声的说他运气好,居然碰到刘修这么一个大善人,到宫里来,没给陛下办差,先侍候你。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凭军功才进的宫,不是那些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的儒生——这个评语是刘修和他闲聊的时候说的,他觉得深契我心,时不时的挂在嘴上,以示对那些儒生的不屑。
贾诩这才知道刘修是怎么进宫的,他一直以为刘修和他一样是举孝廉入宫的,大汉现在重文轻武,凭军功入宫为郎的人可不怎么多见。
刘修把话唠柳云霜轰了出去,让贾诩喝了姜汤,然后闷头大睡,发了一身汗,第二天就起床了,让刘修暗自感叹还是古代人身体素质好,换了前世,这么重要的感冒到医院不吊几天水是搞不定的。
贾诩身体一好了点,就立刻要去销了假,和刘修一起去上值。他们的岗位就是长乐宫门,门里面便是永乐太后所住的嘉德殿,不过门里门外两重天,宫外由虎贲郎负责,主管是虎贲中郎将,宫内由宦官负责,主管是长乐五官史,虎贲郎没有命令是不准进宫门一步的。
郎官们当值每天只有两个时辰,每班八人,除了刘修和贾诩之外还有六个人。刘修很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不过他们却似乎没什么兴趣。从他们的口音和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来,这些人几乎都是洛阳人,而且家里的背景都不差,不像刘修和贾诩是从边郡来的寒门子弟,别看刘修家在涿县也算是过得去,可是在洛阳这种豪门世家扎堆的地方,他们就是标准的寒门。那些洛阳人颇有些自傲,不太愿意和刘修两人搭讪,有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地方歧视,在大汉朝也不例外。
刘修虽然有些不高兴,可是新来乍到,也不能要求太多,好在问了一圈之外,再也没有发现贾诩这样重量级的潜力股,索姓也没什么兴趣陪笑脸,只是和贾诩说说话。贾诩在宫里被人冷落久了,突然来了一个和自己情况差不多的伙伴,而且刘修又是个热心肠,还专门为了他去找宦官讨药,让他有几分感激之外,不自觉的觉得亲近一些。
贾诩虽然好多了,可是身体还是有些弱,两个时辰站下来,脸色便有些难看。一下值,那些同僚便没了影子,只剩下刘修扶着贾诩回到庐舍,让他先躺下休息,自己便拿着碗和剩下的姜赶到宫署角落里的灶上去熬姜汤。
灶房里没什么人,刘修手脚麻利的烧水熬汤,时间不长,姜汤特有的辛辣味儿便在灶上飘荡开来,他一边烧着火,一边想着贾诩的感激,不免有些得意,嘴里哼起了小曲。
“什么味儿啊?”一个尖利的女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刘修抬头一看,见一个身着罗绮的年轻女子板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扫了他一眼,便厉声喝道:“你干什么,一股怪味儿,整得宫里都闻到了,惊扰了太后,你还想不想活了。”
刘修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拱手施礼,小心的把情况说了一下,那女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刘修一眼,见他眉眼端正,态度诚恳,又是为了生病的同僚,脸色缓和了些,关照他赶紧弄完走人,这才一甩袖子,转身出了门。刘修暗自抹了把冷汗,心道也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自己刚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把这当自个儿家里玩了。
“唉,新来的,你刚才哼的那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没听过。”那女子掩着鼻子,站在门外叫了一声。刘修连忙走到门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大姊,这是我家乡的俚曲,惊扰了姊姊,还请多多海涵。”
“小子嘴倒是挺甜啊。”那女子扑嗤笑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问了刘修的姓名,转身走了。刘修挠挠头,心道我嘴甜吗,幽州那边都是这样的,看到陌生女子都叫大姊,哪怕年龄足够做老妈。这女人大概是误会我想跟她套近乎,真是自作多情。他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屋里,加了两把火,烧开了汤,又盛了饭,一起端回庐舍。
贾诩正在啃剩下的冷胡饼,一闻到热乎乎的姜汤味,顿时胃口大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顾不得烫,几口便将姜汤喝了,出了一身汗,又吃了大半碗饭,原本有些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刘修见他精神比昨天大有好转,也非常高兴,顺嘴便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女子?”缩在被子里发汗的贾诩愣了一下,问了问那女子的长相,摇摇头,说了声“好险”,刘修很好奇,便开玩笑说:“那女子很可怕吗?我看她长得还是有些几分姿色的。”
贾诩示意他到外面看看有没有人,刘修见他这么慎重,也不敢大意,连忙到外面查看了一下,见四处寂静,这才回屋关了门,凑到贾诩的身前。贾诩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她是谁,所以才能这么随便。要是知道她是谁,恐怕你就不敢这么说她了。”
“这么严重?”刘修也有些紧张了。
“她叫霍玉,官居长乐门史,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可是她是太后的亲信,是陛下的乳母赵娆之后宫里最受宠的女官。太常张颢、屯骑校尉盖升看到她都要尊称一声姑姑的,你叫她大姊?”
刘修吓了一跳,怪不得刚才那女子走门时一脸的傲气,原来这么牛叉啊,还以为她就是一宫女呢。不过这话也对,她虽然比宫女也大不了多少,但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太后比宰相可大了不少,更何况这儿还是人家的地盘。
他摸了摸脖子,笑道:“好悬,不经意之间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也许你是个有福之人。”贾诩精神好了起来,开了句玩笑,“你也不用怕,她要是不喜,刚才就要发怒了,既然放过你,想必是对你印象还不错的,也许你入了她的青眼也说不定。”
“算了吧,我可不敢那么想。”刘修哈哈一笑,给贾诩掖了掖被角:“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应该就好些了。”
“多谢德然了。”贾诩感激的点点头:“想不到临走之前,还能交上你这么一个朋友。”
“你要走?”刘修一皱眉。贾诩是举孝廉为郎的,如果不能授官,他这趟京城之行就白来了。或许,他就是因为到京城来没找到出路,所以以后才和董卓混到一起的?不行,我得把他拉住,这家伙到了董卓那儿可太危险了。
“不走还能怎么办,等着饿死在洛阳?”贾诩苦笑一声,无奈的摇摇头,说宫里已经有几个月不发俸禄了,我那点积蓄已经花得精光,要不也不会连夏衣也买不起。
“不发俸禄?”刘修一听这话,顿时蹦了起来,怎么大汉朝也跟无良的血汗工厂一样欠薪?
见刘修这么惊讶,贾诩也非常惊讶,两人互相一问,刘修那颗因端上了金饭碗、吃上了皇粮而火热的心顿时凉到了脚后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