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涌向前。
不管底下站着的文武百官,是何样的心情,高坐在金銮椅上的长泰帝,则是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丝微笑出现在他枯黄的脸上,看着有一种违和感,却又是这样实在。
这是他的朝臣,这是他的朝廷。
他像如今这样,高高坐在这个位置上,看着底下的朝臣,已经四十三年。四十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大永历代的皇上,在位时间比他长的,还不出三个。
这个位置,刚开始的时候,他如坐针毡。当时朝臣看着他的目光,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原本应该坐在这里的盛王;后来这个位置,他坐得越来越稳了,而朝臣们,已经不敢再看着他了,他们只能够低垂着头,听着自己的;到现在,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位置了,他不能坐了,非是不想,乃是敌不过天道。
长泰帝不由得摸了摸这金銮椅,想到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心情。如今,他睥睨看着底下的朝臣,虽然拖着病弱的身躯,却是感觉兴奋。这种心情,竟和当年他第一次坐在这里的心情,相差无几。
只不过当时,自己是一个人坐在这里,现在,他的身边,还站着监国太子。
这个和自己最相似的皇儿,即将坐上这个位置。在这之前,自己虽然为皇儿做了很多事情,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坐得更稳更舒服一点。
但是,还不够,还不够稳,还不够舒服。自己已不能为皇儿做得更多了,但是还有一件事,他一定要做。
“众卿平身……”长泰帝开口了。虽然他的声音微弱,但是因为金銮殿的寂静,他的话语,听到了每一个朝臣的耳中。
“谢主隆恩……”这是例常的朝礼了,文武百官都十分熟悉。这个时候,他们才站直了身子,眼光,却依然不能直视长泰帝。
“朕离朝多时,幸得太子监国,朝臣同心齐力,政通朝和,朕心甚慰。可有事未悬决?有事可启,无事则默。”长泰帝浑浊的双眼扫了一眼底下的朝臣,目光在清平侯、安禄侯身上凝了凝。
韦景曜和萧厚仁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这是他们尽臣子本义的时候到了。皇上拖着病体视朝,更多为的,这是这件心头事了,削爵!这是皇上即将大行,却始终忧心难放的事情。
韦景曜和萧厚仁伴随长泰帝几十年,对于帝心,体察得通透无比。若说长泰帝在位期间,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过的话,那就是削爵了!早年虽然下了推恩令,但是削爵一事,经长泰帝之手的,还真没有。
大永勋贵,虽然经历代帝王的削夺,所剩已经不多了,甚至在很多官员看来。这些勋贵的存在,就是一种象征了,象征着这些家族跟随太子打江山的那一段热血。
有了这样的情感,就连韦景曜和萧厚仁都没有想到,长泰帝在大行之前,心心念念想做的,就是削爵!
这有必要吗?皇上想要削爵,这个事情,最初是沈华善告知他们的,当然,他们是不相信的。可是,当户部尚书江成海列出明细,那是勋贵之家每年的开支用度,并将它们与国库收益相比的时候,他们就相信了,这就是皇上想要做的事情。
三公就暂且不说了,这京兆四侯的开支用度,竟然占了国库收益的十一!这仅仅是四家而已!勋贵之家不掌权,而且勋贵子弟,大多数任闲职,这也就说,每年国库的十一收益,竟然要去养这四家闲人废人!
于国无益,是为闲,于政有损,是为废。
就算只剩下五侯,又怎么可以不削夺?且不说五侯了,就是只剩一侯,也到了不得不削的时候。怎能以国之财,去养这些慵散骄奢之人?此乃国之大不幸!
若是不在这个时候削爵,将来太子登基,对这些勋贵之家,就更难下手了。韦景曜和萧厚仁都知道,按照这态势发展,这些勋贵之家,必是新朝的隐患!
是以,长泰帝的话语刚下,韦景曜和萧厚仁就出列了,奏言:“臣等有启,清平侯勋行有失,宜从削夺!”
奏言削爵,这就是他们今天要全的臣义。为了皇上大行前的心愿,为了太子登基后的稳妥,为了大永的国库,又或者,仅仅为了臣子的本分,他们都要站出来。
这一次大朝,是长泰帝最后一次视朝听政,何尝,不是他们最后一次列朝奏言呢?
事君以忠,察君以诚,韦景曜和萧厚仁,尽到了臣子本分。
ps:
一更!写得有点伤感……一朝天子一朝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