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够,最少弄个十个八个,反正这雅间很大能容得下。”
元阮跳起脚道:“花花,你一次要这么多不怕累着自个的腰啊?”
卿如尘继续微笑道:“小阮汉子,你想哪儿去了,不就是请小倌唱个小曲之类的,怎会累着腰?”
元阮颇是心虚的瞧了一眼卿如尘,却听萧绝叹息一声:“花儿,你真是不叫人省心。”
“怎么?你想叫我省心,好让你安心看美人儿?”
“这还用说,当然……”萧绝放下手中茶盏摇头淡淡一笑,“当然不是了。”
“这句话说的还像个样子。”夏花脸色好了些。
卿如尘冲着萧绝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说话,却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传来,那香味香而不腻,馥郁甜美让人如坠云雾,云雾里开出七彩烂漫的花,让人情不自禁的深深呼吸,闭上眼,好似一伸手就能触到花丛里翩跹起舞的蝴蝶。
随着一身悠扬的音乐,一个身姿曼妙无比着纯白之色的女子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宽大飘逸的袖笼遮住了脸面,单露出高耸如云的发髻。
只听那女子低低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长袖挥舞,她整个人恍若蝴蝶凌空一跃,然后飞旋而舞,那一张如花容颜不是念弟又是谁。
夏花只知道念弟歌唱的极好,却不知她能有如此曼妙的舞姿,看来她入青楼不是一日两日了,而是经过精心的培训,不然怎可能能舞的这般出神入化。
而且,今日的念弟看上去极像一个人,其实从前夏花倒并未在意,或许是特意化了妆的缘故,念弟瞧上去竟有六七分像那云柳絮,不过,此刻的她比云柳絮还要美,还要令男人神魂颠倒。
翠云阁里除了念弟的歌声,一片安静,男人们脸上个个都带着兴奋的眸光,只恨不得将这吴侬软语般的小娇儿搂到怀中香亲一番。
旁人倒也罢了,佟无邪却瞧的出了神。
像,太像了。
这一曲,这一舞。
无不是当年的她。
只可惜她宁肯嫁给自己的爹,也不肯嫁给自己。
如今她容颜虽有所毁,可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她还是他心底最初的样子。
他既得不到她,便想要得到像她的女子,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像她的女子,只是无一人能像这胭脂姑娘这般神似。
一曲毕,翠云阁立刻人声鼎沸。
“娇娘子,我要这胭脂姑娘今晚陪我。”一个身着华丽衣装的中年男人抢先道。
“哟!李老爷,要想抱得这美人归啊得舍得掏银子。”老鸨脸上笑开了花。
“我出一百两。”中年男子立刻从袖笼里掏出一百两银票。
“我出一百五十两买胭脂姑娘一夜。”
“两百两。”
“两百五十两。”有一个肥头大耳的粗壮男人高喉咙大嗓门的喊了一声。
老鸨笑的已是容光焕发了,她拿帕子拭了拭唇,娇笑道:“现在已是两百五十两啦,还有哪位客官肯出高价。”
又是一片寂静,老鸨笑道:“若再无人出价,胭脂姑娘今晚就要陪秦大老爷啦。”
夏花已然激动,如今她手里不缺银子,她在利市钱庄还存有铭玉阁的分成足足有五百两,她不愿意让念弟的初夜叫别人买去,她立刻喊了一声:“三百两。”
老鸨更加高兴,将手中的帕子举了起来竖起三根手指头叫道:“三百两,已经三百两啦。”
萧绝轻笑一声:“花儿,你莫不是疯了?”
卿如尘嘀咕道:“小花朵,虽然那念弟姑娘是你姐妹,可你也不能化三百两买她一夜,何况这买也是白买,你两个又过不得夜,我这个人一向很大方,但叫我花三百两买我还舍不得哩。”顿一顿,又问道,“对了,小花朵,你叫三百两,可带这么多银子了?”
夏花眼眨了一眨,看了萧绝又看了卿如尘:“你两个反正是有钱人,这三百两难道还要我出?”
卿如尘将袖子一掩,摇头道:“小花朵,我可没多少银子,就带了一百两的银票,这可是我这么多年从牙缝里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底啊。”
夏花看了萧绝,萧绝冷嗖嗖的一笑:“除了包下这雅间和喝茶钱,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
夏花上下打量一下萧绝,露出狡黠一笑:“听小阮汉子说一身衣服就价值千金,顶多待会扒了你一身衣服。”
“花儿,你可真是……”萧绝无语失笑,又微微的瞥了一眼正埋头嗑瓜子的元阮阴*,“小阮,你这一身衣服也价值不菲,待会就让花儿扒了你的吧?”
“爷,你还让不让人家活了,扒了衣裳我今后还怎么做人?”元阮表示强烈反对。
卿如尘笑眯眯道:“小阮汉子别急,顶多我待会把衣服分你一件,我这个人一向很……”
“五百两。”一个静静的声音陡然传来,打断卿如尘的话。
夏花循声一看,却瞧见一个细眉毛细眼睛的年轻人,但与那佟莫牙有两份相似之处,她恨恨的一咬牙:“五百五十两。”
那人连看也未朝这边看,只泰然的又说出了一个数:“一千两。”
不仅夏花,所在众人无不瞠目结舌,为了包一个雏儿花一千两岂不疯了,倒是萧绝不以为意,恐怕没有人知道这佟无邪其实是富可敌国的,更无人知道佟无邪一直喜欢云柳絮,别说一千两,怕是两千两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里最高兴的要属老鸨了,她笑得将满脸的褶子堆成一朵朵浪花。
萧绝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夏花,脸上浮起一个懒懒的笑:“花儿,还竞价吗?”
“一千两,竞个鬼,就算把你卖了也不值。”卿如尘吐了吐舌头,看着夏花道,“小花朵,你都已经尽力了,我看算了吧,平时看你省吃俭用的,怎能花这一千两,难道你为了一个朋友还要倾家荡产不成,我这个人一向很仗义的,如果你真的倾家荡产了,大不了我带你,带娘,栓弟一起睡到东沟村的道观里去,哪里虽然只有三面墙,也好过没墙不是,小花朵,我这个一向……”
卿如尘叽里呱啦,夏花也不听他说话,眉头蹙了很紧,深思片刻,忽抬头道:“卿卿,不如我们抢走念弟姐。”
卿如尘头直摇:“不行,别的女人干我什么事,我才不费那神。”
夏花看向萧绝,萧绝一脸冷寂,也摇了摇头,夏花又看向元阮,元阮只顾低头嗑瓜子,嘴里嘟囔道:“抢个屁,她又不是老子的心上人,老子才没心情抢她。”
夏花已然愤怒,她想凭他们几个要想救走念弟还不简单,只是她一人势单力薄怕不好抢,不想这一帮男人一遇到事个个都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模样,她猛地一拍桌子,正要发话,却听萧绝凉幽幽道:“花儿,别白废力气了,你难道没瞧见人家已是郎有情,妾有意了么?”
“是啊,小花朵,你怎么能干这做拆人姻缘的事呢,我瞧那念弟姑娘和那个叫价的公子很是相配吗,你瞧瞧念弟姑娘那含羞带怯的小模样,八成是看上那个公子了,你可不要好心办坏事棒打了鸳鸯啊!”卿如尘立刻附合一声。
“花花,我看爷说的很有道理,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夏花垂眸去看,只见念弟果然是一副含羞带怯的小模样,她很是温顺的任那男子牵着她的小手儿,脸上没有半点勉强之色,她微有颓丧,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难道念弟真喜欢上这男子了,她摇一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我非得问清楚了她不可。”
在夏花的强烈坚持下,萧绝也只得给她稍作安排,幸而那佟无邪很尊重胭脂姑娘的意思,耐着性子自在翠云阁雅间内等着胭脂姑娘。
念弟在见到夏花的时候,脸色刹时间变得雪白,屋内有斜阳投在她的涂的厚重脂粉的脸上,益发显得她脸色惨白,几绺青丝绕成微曲的弧度垂落下来,衬着她倒是妩媚动人。
“小花,你怎么来了?”
“念弟姐姐,你怎会?”
“叹!”念弟叹息一声,“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不过万幸的是他今日果然言而有信,他还是来了。”
“你说的他是谁?”
“佟家三少爷。”念弟微一抬眼,拉起了夏花的手招呼她坐了下来,又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夏花缓缓道,“小花,你相不相信这世间真有命定的缘分?”
夏花有些茫然,又听念弟道:“我虽然只见过他一次,却感觉像认识了他许久似的,他答应我不仅买我这一晚,还要为我赎身。”
“你真的喜欢他?”
“嗯。”念弟点一点头,脸上竟带着一种小女儿般的含情带喜之色,“女孩儿家所图的不就是能找到一个好夫君么?虽然佟家三少爷并非我所想的大英雄,只是小花你也知道,就算在你脑袋里把未来的夫君定下各种条件,当你遇到一个人的时候那些条件全然都不存在了。”
“可是你只见了她一面?”
念弟眸光沉了沉,低眉沉思一会,淡淡笑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夏花反不知再劝什么,既然念弟姐姐真的喜欢上了那个佟家三少爷,她的确不能强加干涉,这男欢女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是插不上手的。
二人又絮絮的说了会话,夏花便离开了翠云阁,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却又无所排解她这内心的忧虑。
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但一切又看似不合情合理,她能从念弟的眼中看出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可终是念弟心底最真的想法,她无法探及她的内心深处。
再者,一场姐妹之情,她情到此,也该是到位了,她又何必再庸人自扰。
她本不就是个凉薄的人吗?
天将近擦黑,她和卿如尘才回到了家,萧绝本要送她回来,只是被卿如尘嘀咕的实在受不了,送到一半她就让萧绝先回去了。
她知道这会子还不是让萧绝和娘见面的时候,毕竟她根本都未能找到娘不喜欢萧绝的症结所在。
苏九娘和林氏见她二人回来赶紧忙着上饭上菜,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坐一处,郭魃则在他们回家之前先喝了一小碗汤就自睡了。
卿如尘刚扒了两口饭,夏鲁氏和夏之荣一前一后就赶来了。
……
夏鲁氏家。
灯火昏暗,死寂沉沉的一片。
周连云气若游丝的平躺在那里,夏根生的双手毫不客气的按在她的肚皮上,满脸的烦燥和不可置信,嘴里还不停的咒骂着:“瞧这肚子的形状必是个男胎,你个没用的女人竟然连个孩子也保不住,真是白白浪费了粮食。”
周连云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两手软嗒嗒的垂在两侧,任凭夏根生若有其事的敲打着她快要撑裂的肚皮。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娘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说……”望弟满面泪痕,生气的回了一句嘴。
“啪——”的一声,夏根生一个大巴掌把望弟打的跌倒在地,“你个赔钱货,倒敢教训起老子来了,你娘这个怂包,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若这一胎保不住,老子就把她休了,再娶个好的进来。”
“呜呜……”来弟吓得躲到墙根子底下。
想弟和招弟抖擞擞的也不敢扶望弟,只敢盯着乌溜溜的一双眼畏畏缩缩的偷偷看一眼自个的娘。
夏根生因告发来喜之事得了二十两银子,如今这二十两银子他吃饭睡觉都捧着,如果周连云生不出儿子,他就拿这二十两娶个新媳妇回来,他就不信周连云生不出儿子,旁人也生不出儿子。
望弟一滴泪也没流,咬牙站了起来,愤怒的盯着夏根生。
夏根生伸手又要打她,望弟往旁边一躲,夏根生恶狠狠道:“你姐姐那个赔钱货跑了,就把你嫁给那个癞痢头。”
望弟愤怒道:“我就算一头碰死也不嫁。”
“你个死丫头,倒跟你那个没良心的姐姐一个德性,罢了,罢了,今日我就要打死你。”夏根生边骂边摸索着,摸到一个小细竹蔑子,高高的举起就要往望弟头上抽去,又气急败坏的骂道,“与其让你学念弟那个臭不要脸的跑了,不如今天打死了干净,省得村里人指着我的鼻子说三道四的,说你姐姐不要脸在县里做了婊子,丢尽了我的脸。”
“姐姐是给你逼走的!”望弟用一种最激奋的腔调回嘴道,“若不是你逼着她嫁给癞痢头,姐姐怎会走,若不是你见钱眼开冤枉来喜哥,姐姐怎么会为了救人就……”
“你个贱坯子,老子抽死你——”夏根生冷喝一声打断了望弟的控诉,将手中竹蔑子抽向望弟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夏花摸到一个小石头击了一下夏根生的手腕,夏根生手中竹蔑子掉落下来,回头正要开骂,却见是夏花和卿观主,少不得忍了火气。
当夏花看到念弟娘周连生时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只是听卿如尘提了一句中了蛊毒,不想蛊毒竟如此邪门,那肚子大的出奇,青筋暴露,感觉那肚皮薄的随时随地都要被撑破了,隐隐可见那肚皮下竟有黑乎乎的一团。
卿如尘又替周连云搭了搭脉,面色微有凝重。
夏根生迟疑道:“卿观主,早上你走的急也来不及问你,这胎儿可还保得住?”
卿如尘连眼皮出未抬,只淡声道:“这保不保得住要看你的选择了。”
夏根生搓了搓手:“不知卿观主是何意?”
卿如尘继续淡淡道:“看你保大还是保小了?”
“当然是保大了。”望弟急步走了过来,满面焦色的看着卿如尘道,“卿观主,请你一定保我娘无事。”
“死丫头,滚一边去,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夏根生抬脚就往望弟身上一踹,好在望弟伶俐,身子一躲倒未给他踹到身上。
望弟又看向夏花道:“花姐姐,我知道我说的话不管用,可是无论如何还求花姐姐一定要让卿观主先救我娘。”
夏花点了点头,夏根生顿生不满,却也不敢跟夏花发生什么龃龉,他再不省事,还是知道夏花的能耐的,能打死两只老虎的女人,他可不敢惹。
他翕动着嘴唇,哭丧着脸问道:“敢问观主这胎究竟是男是女?”
卿如尘道:“男胎怎样,女胎又怎样?”
夏根生咧着嘴,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脸上的表情阴暗不定,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点了点头道:“若是男胎就保小的,若是女胎就随便卿观主你罢,就算一死两命我也怪不得卿观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