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明冶铁技术功在千秋,帝王无论拿出多少赏赐来表达对此的重视都不为过,皇甫斌用这样的大功只为儿子在兴德帝面前换了一个“太子伴读”的职位,他们哪还有脸开口;更何况,若是有如此大功再对皇甫熙挑剔,日后想要安排到太子身边的臣子功绩真能与冶铁相比?
兴德帝看着御阶下臣子们精彩纷呈的面色,心中冷笑:真以为朕扳倒韩安之后,大喜过望,所以朝堂失态吗?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朕怎么会说出自己的准备。
兴德帝与姚太傅隐晦的对了个眼神,姚太傅立刻摆回原本不赞同的神色,露出一副盐油不进的模样,提声道:“陛下怎可因其父而赏其子?太子身边不可有无能之辈,请求陛下准许老臣亲自考校皇甫熙,若其无能,臣请以爵位替代官位!”
言下之意,无论家里有功没功,若是没本事,想都不要想靠近太子!
重臣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姚太傅怎么就越老越固执了呢?难道姚太傅家里就没有想要送到太子身边的孩子?
兴德帝和姚太傅早就对好了双簧,姚太傅将前话铺垫好,兴德帝顺势摆出恼羞成怒的模样一挥袖袍,沉声训斥:“太傅觉得朕有眼无珠?”
“陛下日理万机,偶有错漏也是平常。”姚太傅不甘示弱的继续顶撞,“老臣教导太子长大,决不能忍受无能之辈处于太子身侧。”
“好好好!太傅这般固执,那么日后举荐给太子的属官人选,都交由太傅考校。若有无能之辈出现,朕直接寻太傅负责!”兴德帝很不高兴似的说完拂袖而去。
姚太傅眉头紧皱,孤立在原地犹豫许久,终于招呼皇甫斌一声,与他相携走向大书房求见兴德帝,被留在大殿中的臣子小心翼翼的四处探看,心中各自有了计较。
皇甫熙对这一切都毫无察觉,仍旧住在嬴社院落东厢的一个大屋里,跟着他学习同样的内容。
少年手捧书卷,眼中明明闪烁着专注的光辉,却偏偏紧抿双唇,门外一声接一声的闪过“嗡嗡”的射箭声,终于引得皇甫熙放下手中书卷,探头探脑的向窗外看去。
“嗡——噗!”长箭破空而来,深深刺入皇甫熙颊边的窗框,箭矢尾端的翎羽摇晃个不停,可如此危险的动作却没有伤到皇甫熙分毫。
“公子箭术又有长进了。”皇甫熙放下手中的书卷,小心翼翼的收拾好才抬着手微微掩住口低声说,他的声音有些含混。
嬴社抓着长弓从八十步外走来,站在窗外垂眸看着皇甫戏,忽然勾起嘴角,顽皮的笑道:“把手放下让孤看看你的门牙长出来了没?”
皇甫熙笑容顿失僵在脸上,血色飞速淹没了他的耳朵。
他双唇闭得更紧,下意识抬手遮住嘴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滚圆,流光自其中划过,似乎满天星子都落在他眼中般璀璨,引得嬴社有一瞬间失神。
嬴社轻笑起来,心中暗自纳闷怎么总是看不厌皇甫熙的这张脸。
他凑上前握住皇甫熙的手腕向外拨开,捏住少年的下颌迫他张开嘴,看着出了一半的牙齿,嬴社笑眯眯的点头:“孤换牙的时候是两颗门牙一起掉的,你别害羞的整天捂着嘴了,更引人注意了。”
皇甫熙还以为嬴社又在逗弄自己,嗔了他一眼。
没想到嬴社顺势说:“孤一口气掉了两颗门牙,结果走到哪里都担心父皇和母亲嘲笑,总是闭嘴不肯说话,就怕牙齿再掉下来——喏,你看,现在还有好些没还完呢。你别藏着掖着的了,其实也没什么,你越是不让人看,才越让人想一探究竟。”
他看着皇甫熙被自己说得不断变换的脸色,越发津津有味。
嬴社最喜欢皇甫熙不加掩饰的表情,所以总是故意找他麻烦,让皇甫熙控制不住情绪,在他眼前不断流露出更多真实的喜怒哀乐。
“别逗我,我现在说话不好听,走音。”皇甫熙垂下精致的脸蛋含着声音道。
嬴社见自己哄劝无果,干脆说起他知道的国政,想另外引发皇甫熙的注意力,让他别再做无用功,徒劳的遮掩没出完的新牙。
“……明日过后,九哥也要离开了。”
“九公子为何要……啊!”皇甫熙纳闷的说到一半,猛然瞪大双眼。
他看着嬴社没显露出丝毫喜悦的脸,意识到嬴社只是宣布一个结果,而他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平静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