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眉目清丽,笑起来眉眼弯弯,柔和的像是一汪寂静的湖。
“可本宫就是要好好留着你。”她直起身来,她穿着厚底的绣花宫鞋,身量比云棽高了许多,微微挑起的眉,勾起的唇角带着满满居高临下的意味,“让你这嫡女也知道,本宫的地位和身份绝不是上天注定的。”她小指上戴着金灿灿的护甲,攥起拳来的模样显得有些僵硬,“它一直都在本宫手里,永远握在本宫手里!”
云棽看着她发间斜插的金步摇,海棠流苏摇摇坠坠的,映着眉心的花钿,愈发熠熠生辉。她身上穿着宝蓝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脚下蹬着绣花的高底宫鞋。若不是楚国灭亡,她拥有的本该比云芷如今要多上千倍百倍!她如今该是薛楚的妻,该是楚国最尊贵的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
云芷微微垂眸看了一眼云棽,她低垂着头,叫人瞧不清神情。云芷以为她是怕了,扬起唇角轻蔑一笑,拂了拂袖子,便要往内室里去。
云棽快步上前,不着痕迹地将云芷堵了个严严实实。
“云贵人,薛公子已经睡下了。夜深露重,贵人还是请回吧。”
云芷轻笑一声,垂眸看着云棽:“本宫不过进去瞧瞧薛公子伤势。你这样着急忙慌地拦着做什么?”
她身侧的宫女上前来,盛气凌人地道:“听见我家贵人的话没有?还不快让开!”
”贵人同公子到底是男女有别,请贵人自重。”
这话却是说的有些重了,倒像是明里暗里的指着云芷,想要硬生生地给她安上一个秽乱后宫的名声。
云芷不动声色地微笑着,柔声道:“妹妹这可是误会了,本宫同薛公子一同服侍皇上,按说也是同为姐妹,男女之别实在是显得生分了。”
云棽心底窜起一团怒火,云芷这话对薛楚来说已是令人难容的侮辱。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如今竟被庶女出身的云芷挖苦至此,着实像是一把刀,直戳在云棽心上。
“云贵人这话说的有趣。”云棽头脑发热,像是喝多了浓酒,酒气喷头,难以消解,“薛公子出身楚国皇室,曾携千军万马上阵浴血杀敌,只可惜楚军不力,才不得已留在卫国宫中。便是如今,皇上也从未说过薛公子是后宫之人,云贵人本是庶出,在敌人身下婉转承欢,好容易才换了个贵人的虚位,又妄自揣度圣意,难道忘了这卫国宫中的礼数了么?便是如今,贵人敢不敢去问问皇上,这宫里的地位,究竟是贵人比公子高出一筹,还是公子更甚于贵人?若是后者,难道贵人竟忘了尊卑礼数,目中无人,在这宫中来去自如了么?!”
云芷的脸色先是一片通红,薄唇紧紧抿着,过了片刻,她的脸色慢慢变得青白,而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意来:“妹妹果真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只是妹妹怕是忘了,自己早不是当年高高在上的云府嫡女了,你如今在本宫面前,也不过是个宫婢。”她的眸色若隐若现的,这些年倒是愈发地令人难以揣测了,“本宫不能同公子相比,可本宫身为贵人,教训宫里不守规矩的丫头也是理所当然的,对么,妹妹?”云芷眼风扫过身侧的宫女,“锦绣,你在宫里待得久,不如教教她规矩,如何?”
“奴婢遵旨。”锦绣天生一双眸子,生的比寻常女子更锐利些,望向旁人的目光尖锐刻骨,像是要将那人拆吃入腹一般。云棽心里一紧,隐隐听到帐幔后传来薛楚平静的轻柔的呼吸声,紧紧地攥起拳头来,一动不动。
锦绣上前一步,劈头便是一掌重重打在云棽脸上。云棽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身后的帐幔,捂着脸慢慢地滑坐下去,唇角沥沥地淌出一丝血来。
“公子睡下了,”她的声音低低的,抬头望向云芷的目光微微地软了下来,带上几分哀求,“贵人要罚也等明日吧。莫要吵醒公子。”
云芷的神色略略复杂起来,她细细地盯着云棽的神色,目光纠结,云棽翻遍其中,竟从塞得满满的轻蔑和冷酷里看到一点点的怜悯。她声音尖锐:“你倒真是个痴情种。云棽,昔日他不过是看重云家的地位,如今你同他早就没有半分关系,你以为他还会护着你么?真是愚蠢至极。”
几多苛刻,几多轻蔑,从她微启的唇中飘然而出,来势汹汹,一刀一刀地剜着云棽。
“我不在乎。”云棽一字一句地回应,她红肿的脸上挂着苍白的惨笑,格外的怪异,“他一朝为我未婚夫婿,我便终身只做他的妻。”
云芷眉心一拧,唾了一口:“事到如今,你还在自欺欺人么?我今日便是将你碎尸万段,他也决计不会再为你皱一下眉。”她说着,目光突然被点亮了一般,饶有兴致地瞧了云棽半晌,声音低低的,藏着按捺不住的欢喜:“不如,咱们试试?”
云棽颤抖着向后挪了挪,这话是从云芷口中说出来的,她太懂得一个隐忍多年的庶女,一朝得势,心中旧恨一旦有了发泄的地方,便是将她做成人彘,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云芷在说这句话时眼中闪出的熠熠光辉叫她不能不信。
“锦绣。”云芷唤了一声,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蜷缩在地上的云棽,声音欢喜地颤抖起来,“把她带走。天亮了派人来告诉薛公子一声,说是我借他的宫女去用上一用。”她轻笑一声,挑了挑眉:“不过是个宫女罢了,想来薛公子也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