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散了她一肩,她耳边还戴了一朵小小的白色花朵。
她正跪在一个墓碑前。
她垂着眸,纤白的小手拿了一叠纸钱,正往火里丢着,看不清她的面色,她大约也没有什么面色,清清冷冷孤孤小小的身影单薄的跪在地上,黑发遮挡下的小脸白如一张纸,毫无生机。
周达远看着深深蹙了眉,他走上前,缓缓蹲下身,跪在了简菡身边。
他将手里的一束花放在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他认识,简菡的爸妈,以前他们恋爱时他去过他们家,X市并不算富裕的家庭,有一间小小的门诊,但却是他见过最温暖最有爱的家庭。
那时他第一次去她家,还记得当时她红着小脸跟她妈躲在厨房里做菜,她爸拉着他的手坐在客厅里,跟他吹嘘这几十年给邻里相亲治疗过的大小疑难杂症几百件。
他淡笑不语,她却从厨房里冒出了小脑袋,“爸,你少说两句,你没听说过一个成语?班门弄斧!”
她爸可不是班门弄斧?
当时他虽是大二,但已经进了英国皇家顶尖医院实习,过往手术台,救死扶伤,又是牛津才子,什么疑难杂症,他听听而已。
她爸那时一楞,迅速乐了,“你这丫头,这婚还没结,就这么急着胳膊肘向外拐了?”
她妈笑,“什么向外拐,早晚都是一家人。”
她爸妈对他是一百个满意。
那天晚上他睡在客房,她睡在她的少女闺房里,半夜他敲了她的房门,她开了。
那时的简菡才19岁,真的是一个纯纯嫩嫩的明媚少女,在自己房间里,她上身只穿了一件露肚脐的白背心,下面短身热裤,她睡的迷糊,一双杏眸蒙着盈亮的水汽,糯糯的问他什么事。
他有不好意思的,他的客房里没有单独的沐浴间,他想尿尿。
她将他迎了进去,他解决后站在她的房间里却不肯走了,视线被她紧致漂亮的小腹吸引了去,明知道不可以看,但还是偷看着她身上的短身热裤,黑色的裤边裹着她白皙的大腿,还有那件白背心包裹的那些影影绰绰的秀人弧线。
当时她面色大红,迅速瞪他,“周达远,不许看!”
“哦。”他当真转过了身。
但身后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具柔软馨香的小身子直接贴在了他的后背上,将他紧紧抱住,少女的声线甜到发腻,“周达远,我说你学医是不是将脑袋学逗了,傻子啊,让你不看就不看。”
他呼吸一急,转过身推着她,直接将她推到了床上去。
“哎!”她锤他,“做什么?”
他俯身就吻她,“证明我脑袋没逗。”
她“咯咯”笑着,抱着他的脖子跟他在床上滚做一团,“喂,周达远,我们事先说好,看你今天表现良好,我只给亲,不许摸,要不然我会生气的。我爸妈在,你亲亲就走。”
“好好。”当时那场景,就算她要他的命他都给。
那时多么快乐,年轻方纵的年纪,因为喜欢所以用力抱紧对方的身体,忍不住会把手伸出,她会伸脚踹他,怕声音大,他拽了她少女气息的被子将两人蒙住,天大地大,他们快乐的想将一生美好的时光就此鞠住。
周达远看向墓碑上的两人,眉眼恭顺,“爸,妈,很抱歉,现在才来看你们。我跟简菡结婚了,现在她怀了孕,爸,妈,你们放心,以后我会对她好的,一心一意,一辈子。”
简菡面色苍白的烧着纸钱,她没抬头,身体已是僵硬,“你来做什么?你…走吧。”
女人的声音再不是百转千回的软糯,而是冷漠又生硬,周达远眸色很深,英俊的眉眼里溢满了心疼,他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纸钱,柔声道,“跪多久了,这里冷,快站起身。我来烧,该尽的孝道都交给我,爸妈面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这里天冷,水泥地又硬,她怀孕才一个多月,长跪不起最容易导致流产,她面色有不好他作为医生还能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她是不想要了?
简菡缩回自己的手,不让他碰,她抵触的情绪太过明显,“你没听懂,我让你走!”
周达远轮廓分明的俊脸也沉了下去,他伸臂去扣她的肩膀,“好,我走,但你起来蹲着,别跪了。”
她一把推开他的手臂,抬起了头,她杏眸里苍白而空洞,因为情绪激动所以她死死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眼眶在泛红,她试图跟他讲道理,“今天我爸妈忌日,可不可以你不要出现,让我安静一会儿?”
女人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周达远平静的看着她的目光,看着她看他像在看仇人的目光。
这一刻,他分明在她眼里看到了…恨。